去年我从大学顺利毕业之后，进入一家私企做财务，之前也是在这里实习过一个多月了，对公司的制度和业务也有一定了解，虽然在初创时期，有很多困难，待遇在这个城市也只能够温饱，但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什么资格挑剔呢，再找不到工作就全是别人挑剩下的。
2019年的三月，学校还没有开始答辩，我有充足的时间一边准备论文一边工作，财务工作不是很忙，每天就对一下帐，管一管现金和票据，而且我有事也可以提前请假，公司也理解。正式工作前，我参加了一次全体员工的聚餐，了解到现在他们准备做企业贷款，就是按照缴税的额度来申请贷款。只要组建一个电销团队找客户，把客户带到公司来谈具体事项然后跟银行签订合同就完成了，过程很简单，重要的是资源的获取。我没想到一个业务部门后来会有这么多事。
最初的团队成员很清晰，负责电销的经理，负责对接客户的经理，电销人员。
招到主要的几个人后，大家聚了两桌，风风火火开业了。这个团队和公司是合伙的关系，资源由公司提供，开支也由公司承担，电销团队负责拉更多的业务就可以了。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合作双方要承担各自责任履行各自义务对吧，最好是白纸黑字写清楚，口头协定是没有效力的，这个后面会提。
负责电销对经理我称他为c。c看起来是个油腻大叔，一张皱巴巴的脸，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说实话，我虽然不想以貌取人，但是看到c这个人，我从气质上就能判断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后来事实证明我果然是对的。c是公司另一个部门经理推荐过来的，算是个关系户。c有个女儿，女儿挺可爱的，有时会被他爸带来公司（公司有规定不能带家属来公司，小孩子不知道算不算…）。c来没多久，把他老婆x也带来了，说是可以负责管理电销人员，给他们办电话卡这些的，但是这种号码容易被举报不能用，所以后来又找了公司几个年轻人帮他们去营业厅办卡，包括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大家都去，不好当那种不合群的人。（办了一串号码，最后又要自己去申请注销，心累）
这个团队有个拉业务很厉害的姐姐，开始只有她一个人打电话，最初几个业务也是她拉来的，提成也是最多的。聊天的时候知道她是在办贷款的时候被c看到了，推荐过来的，跟公司几个年轻人关系也不错，但是干了没几个月也走了。团队越来越多人加入，最开始进来的几个人大多都是合伙人的家属，大家都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那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那段时间几乎每周都有资金进账，大家都自信满满，很有干劲，在端午节的时候，公司还组织了一次聚餐，给大家发粽子。
七月到八月这段时间，情况急转直下。那个拉业务的姐姐因为身体原因辞职了，走之前由于资金没有回笼，工资还有一些没结清，去年的经济效益相信关注金融市场的人也感受到了，非常危险。为了扩大团队，他们准备多招一些人，在网上发招聘启示，人是招到了，但各种问题也出来了。
首先，人一多，各项开支就多起来了：工资，日常管理费用，每个月的房租水电，添置的办公用品……但这些费用开支，只用刚开始做起来的业务收入根本不能保证日常运营。
第二，这些人和公司是合作关系，不是隶属关系，他们可以自己制定工作方案，公司不能完全干涉，也就是说，就算这个业务部门搞垮了，还是得公司赔钱进去。
第三，这个部门新招了财务负责开支，账户迟迟不移交过来。这个就很危险了，公司还不知道你什么情况，就想单干，万一拿着钱跑路？正常人绝对不可能让你这么做的。
所以公司高层决定，只有把账户交接到我们的财务部，才能提供客户资源。这个客户资源是绝密，保存在财务部，有需要的时候才能打印出来给他们。后来财务部的会计在九月离职，这个就由我负责，会计走之前叮嘱我，如果电销部让你提供，不要给他们，就是经理让你给，也不要给！要等他们把账户交接完，才能给！我当时就慌了，我一个小职员，怎么跟他们敢跟他们怼？后来，部门经理来找我要，我就把原话说给他听，果然就被骂了，说没有资源怎么有客户怎么有业务！我内心：你倒是跟董事长说去啊，他同意我才能给……
过了一个月，他们商量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把账户交接过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拖这么久）。但是中间有什么猫腻我就不知道了……前几次x来找公司商量，没有客户资源他们已经一个月没开工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关门，董事长就让她先写个借条，签字盖手印，后来资源打印好了，又反悔了，不让他们拿资源，可能觉得里面有坑？后来这个部门实在撑不下去，毫不意外地没了。十月，他们的办公室搬走了，一群没拿到工资的员工就来公司闹，但公司没钱发给他们，我每次看到他们也跟着紧张，担心哪天也变成这样，一语成谶。
可能又过了半个月左右，钱到了，结工资，结束。
再来讲讲c的事。c之前做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学历不高，也没什么能力。电销团队的办公室在公司楼上，他每次来公司就到经理办公室，谈事还是聊天我听不太清。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办公室正对着，他一来就坐在位子上，人朝着我们这边办公室，我刚好就坐在里门口很近的位子上，所以感觉他每次都在看我，那种感觉绝对不是错觉，因为我平时出去接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我走，我吃饭的时候也过来跟我搭讪，我都不敢搭理他。虽然没有动手动脚，但作为一个女性，还是不要太放松警惕吧。后来他再过来的时候，我一般都把门稍微关一下，算是提醒他了吧。
后来有一次，听说他在外面喝酒被举报酒驾了，说是路上跟人吵架，被人报复了。刚喝了酒坐在车上，交警就直接过来调查，后来还是董事长利用关系把他保出来的。利用关系这种做法肯定是不对的，可能觉得不这么做没面子？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个事，但是也没过多去在意，毕竟他们见多识广，利益至上，维护关系才是真正的目的。
电销部没了之后，c还是经常来公司，但不知道负责什么。有天跟同事出去吃午饭，聊天的时候给我说了一个有实锤的八卦：c带来的那x，不是他的老婆，是他的小三，但是他对外都默认x是他老婆，比如一开始别人问他，你老婆x今天有没有来上班啊，他的回答都没有否认这个事情。发现这个事情的是另一个同事，他在朋友圈发现了c发的一条动态，给他老婆庆祝生日，而图片上的人，不是x。
这件事让我大开眼界。不管他老婆到底是谁，太可怜了，还有他女儿，还那么小。同事跟我说这事几个高层都不知道，不然怎么可能还让他在公司这么久，所以也不要说出去。直到这些人都走了之后，我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而且是直接跟董事长说，c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以后这种人就不要招进来不要合作，以后万一再出事就晚了。他也跟我说c就是个地痞流氓，什么都不会，现在那个部门经理和c都离开公司了。之前在公司的时候看他们吵架翻脸，看得我心惊肉跳，不知道解除合作的时候又是怎么谈的，不敢想象。
电销部门的故事讲完了。再讲讲另一个部门的事吧。
这个部门之前做的是帮人低成本解债的工作，简称资产部门。比如你欠了一笔钱，没那么多现金，就用仅剩的钱去买资产，低价买来的资产再用市场价来抵债，看起来是个很有前途的业务，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资产，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公司先垫付，把产权拿到，再转给客户，这个时候如果连定金都付不起，客户不信任，工作就完全开展不了。所以这个部门自从年初换了一个经理过后，一笔业务都没有，只有后来招进来的一个有能力的员工，调整方案之后勉强接到一笔。这个部门不是没有钱，启动资金是有的，几个月下来发工资发没了，或者被其他部门借走了，感觉像是被瓜分了一样。经理又不太会这个业务，言语之间感觉也没学过相关的知识，每天就是浑浑噩噩，不知道在做什么。
资产部门的业务开展时间和电销部差不多，但是由于前期做好相关的调查和资源收集非常耗时间，不像电销一样拿到资源就可以打电话，所以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起色。开会开了好多次，也商量了好多次，我一个给他们负责合同和宣传资料的人，在网上一搜都看出问题了，他们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找的几个负责提供汽油、烟酒等高档商品的公司，不是公司信誉有问题，就是商品不能使用，但是都已经合作了，合同都拟好了，谁敢说话呢？当然，后面果然出问题了，合作不了了之，白白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十月，员工的工资已经开始拖欠了，甚至高层说你们这个部门的开支自己解决，没有业务，当然就没有工资。我眼见着他们的账户一点点见底，最后连日常的开销都报销不了。虽然我知道这么做是为了激励他们，但也可能适得其反，没有钱，无法开展工作，没有钱进账，就发不了工资，死循环……
到了年底的时候，这个部门也差不多要重新整顿了，又新招了一个经理，真材实料的有能力的大佬，本来是件好事，但我最怕的是，这个大佬万一也不干了怎么办？因为他有天来办公室咨询公司的一些事，当然我们只说能说的，了解完之后，他脸上已经有很微妙的变化了。然后几个高层重新把年初签字的合作协议拿出来，让财务部算账，各自负担多少钱，会计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这个合同只写了盈利了怎么分配，没写亏损了怎么承担。我听完之后觉得窒息，大家都是在企业混了这么久的人了，这点事不可能没考虑到，就这种情况，肯定是推卸责任，把自己那份降到最低。城市套路深啊……
算了好几天，终于把账算到每个人都满意了。这期间会计忙里忙外，跟我吐槽抱怨了好多次。后来公司开会制定新的发展方案，里面布置了每个部门的任务，要找每个开会的人签字，结果都不愿意第一个签，我深刻感受到了被各部门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是什么感觉。不太懂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反正每个人都要签字，职位也都差不多，不签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为了这事，没及时完成任务的我又被骂了。后面好说歹说，终于要到每个人的签字（呵呵，以为自己是明星？）。
最后来讲讲做融资的部门，主要是招投标，找项目，这个工程不容易成功，反正我进来半年看他们忙忙碌碌，过手的文件一沓又一沓，大到水利工程房地产，小到环保科技餐饮业，然而由于各种原因，一个项目都没成功。这个部门有一个经理和一个负责谈客户和考察的关系户。这个关系户就厉害了，就叫他w吧，外地人，离过婚，一直在这个公司，但是具体做什么工作没有一个明确说法，外貌……看着食量很大的那种人。个人没什么能力，还爱贪小便宜，公司经常接待客户，他就专挑中午的时候去，跟客户吃饭喝酒，大手大脚，费用还得公司报销，部门经理对此特别不满，批评他谈事非要在饭桌上谈，每次都报销那么多钱，事还没谈好。经理说的对，我看到那些高档餐厅和菜品的发票都很懵，大多都几百几千的，吃那么多，全是肉，就算是客户也不见得会满意吧。但w是关系户啊，平时对其他员工也挺客气，不好明说。后来有一次公司的一些公用物品被偷走两次，不知道谁干的，保管人员被领导说了，很无奈，想调监控，但由于金额太小没成功。结合公司这些人，都是家境不错的，年轻员工素质也都挺高的，好像没几个人有这个需求，所以我总是会怀疑是不是w。
十一月到十二月，这个时候公司已经进入财政危机，几个月没发工资，也没有业务，新来的员工和几个老员工每天都在混日子了，私底下大家都觉得早走早好，只是工资还没拿到手，到时候不认账怎么办，我是想过完年再看看的，但我的家不在这边，房子是合租的，之前的会计离职后一个多月就搬走了，又没找到新室友，没钱交房租我就辞职回家去了。到了春节之前，果然工资还没结清。
今年春节，大家都感受到了，一场疫情把全国的老百姓困在家，复工无期，失业人数直线上升。我在放假前一个月已经辞职回家了，辞职前跟老板也说明了原因，本来是在这里工作的，工资照发是最基本的吧，现在拖了好几个月，本来钱就不多，这都接近一万了，连衣食住行都没办法保证，谈什么工作。我在这里工作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不代表我要一直当包子，我知道这么做他们肯定有人不满，觉得我不够敬业或者工作不努力，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就这条件还想让我做什么。
离职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月，只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两个月的没发，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我是不想撕破脸皮，本来就没什么地位，万一以后在背后说我什么，得不偿失。辞职前，我爸给我说，不管别人会怎么做，你只做好你应该做的，工作上不要有什么问题留给别人，要做的干干净净再离开。当时我写了一份整整两页纸的交接手续和工作流程给未来的新同事，我没想到会写这么多，但其实我做的工作比写在上面的要更多。复工之后，听说后来的会计离职了，前台也离职了，几个老员工也离职了，那几个没什么业绩的部门经理和一直无所事事的关系户也调走了。老员工离开其实对公司影响不大，人走了再招，但对这些员工而言就是致命的，工资不发，工作没有，又赶上年底，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一句保证能带来什么呢？什么用都没有。
现在的我，仍然在拼命找工作，出于对文字的喜爱，想找个相关的工作，累也没关系，我相信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的。
4月13日晚，我的手机响了，联系了众多招聘信息，递交了简历和作品后，终于接到一个面试通知，我找的编辑助理，虽然不熟悉这个工作，但它证明我有机会从事这个行业了。我突然又想起上学时候我和我爸聊天，问我长大以后想干什么，我说想当编辑，这件事我爸记了很久，直到我都有些忘了。如果这次我选择了这份工作，也许真的会实现我儿时从事编辑工作的梦想。
4月17日，今天去上班了。工作和我想的有些不同，当时本来应聘的编辑，结果推荐我当写手。我觉得，如果从事写作这个行业，就要打开思维，多磨练自己，每个人总会遇到不擅长的东西，这就需要下苦工夫去钻研，更何况，别人能做到的我为什么做不到，有压力才有动力，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