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韩蔷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径直走到了亚峰的办公桌旁，扫了亚峰的电脑屏幕一眼，低声说道：“怎么样了？领导说了，下班之前要OK的”。

“OK？你来OK吧，我完不成”，话从嘴里还没利索地甩出来，起身离开工位，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去。

“你给我回来！”，任凭韩蔷在这瞪着眼怒吼，亚峰依旧是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尴尬了好一阵，可能有十几分钟，办公室滴滴答答的键盘声才被几个女同事的聊天声盖过。赵晓萍从电脑显示器探出头，“嗨，嗨，大迪”，她压低声音赶紧叫了两声，生怕被老板听到。王迪扭头偷瞄一眼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办公室门口，冲赵晓萍递了个眼色。

其实，大家不喜欢韩蔷这事，似乎只有韩蔷自己蒙在鼓里。

在同事们眼里，韩蔷就是老板的传话筒。方才和亚峰闹得不愉快，也是因为她传话的这个毛病。“亚峰早就看她不爽了，她要不是个小领导，早骂她了”，王迪说。赵晓萍拉了下旁边工位的胡庆鹏说：“大鹏，给我们八卦八卦韩蔷呗，领导，韩蔷你们仨之前是一个公司的，你知道的肯定比我俩多。”

胡庆鹏忙着项目的事，哪有时间跟她们闲聊，头也不抬的念叨着：忙，忙，忙，没时间。

“真扫兴”，赵晓萍故意讥笑说，“在领导那跪了太久啦，站不起来喽”。

“开始的时候，领导负责领导，我们员工负责干活，后来韩蔷来了”，

“然后呢？”韩蔷追问胡庆鹏，胡庆鹏起身，抱着一堆需要复印的文件，把蜷手放在嘴边，小声说：“负责监督催促我们干活！”，笑中带些无奈的离开了工位。

赵晓萍是能体会到这种无奈的。那次，领导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半成品的项目，把她叫到办公室，叮嘱她：这个项目是关于文档处理的，了解下项目的结构，今晚下班前OK吧。这个“OK”差点把她折磨死，每天被韩蔷催个几十遍不止，她甚至记录了被催的频率，最短间隔半小时，韩蔷就要到她工位旁转一圈，翻来覆去无非就两句话：怎么样了？，你快点儿啊！

“我是看她大小也是个领导，给她点儿面子，才一直没跟她关系闹僵的”，赵晓萍对王迪说。

“我看她天天好像也没啥事，难道主要的工作就是传达领导的意思，然后催促监督大家干活？我经常看到她从网上看衣服，除了她，我看大家都挺忙的。”王迪也颇有情绪的说道。

“什么？她还从网上看衣服？我来公司两年多就没见她换个几身衣服，那个红色的羽绒服穿一冬天，夏天经常穿一件墨绿色上衣和一条牛仔裤，也是丑爆了”，赵晓萍轻摇了几下头，继续说：“她皮肤不算白净，双眼皮儿，面容还不错，就是不会打扮；我刚入职的时候，她是长发，现在剪短了，有一天我发现，大块大块的头屑粘在头发上，肩膀上······，不说了，挺恶心的”，王迪也点头认可道：“确实有点儿邋遢，这种人还是比较少见的”。

不久，亚峰回来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不到半分钟，韩蔷在显示器前敲了几下键盘，也走进了领导办公室，并掩上了门。

“什么情况？”，胡庆鹏也刚好进来，看到这一幕对赵晓萍说“被领导叫去协调去了？”

“大概是吧”，赵晓萍回答。

“其实吧，韩蔷以前也是个有个性的人，可能后来很多事拗不过领导，又面临着生存压力，就慢慢顺从了，你不是说我‘跪太久站不起来了’嘛，如果我都算，韩蔷更要算。”胡庆鹏接着说，“韩蔷以前是我们项目组的组长，我和前同事一个叫于大海的小伙儿，都在她的项目组里。我记得海创公司那个项目，每天工作16个小时，持续干一个多月，累的我们丢了半条命。韩蔷在客户现场督导项目进展，和苛刻的客户协调沟通，忙的也是筋疲力竭，那时候她挺有能力的，有时候领导催项目进度，经常看到她在电话里和老板争吵起来，多少也能为项目组成员争取到一点小恩惠”。

胡庆鹏正说着，听到办公室里亚峰抱怨道：“经常加班，没工资没调休，上个月17号我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就被扣了半天的工资······”，

外面的人静静的听着，胡庆鹏咽了口吐沫，缓了缓，继续说道：“老板为了犒劳项目组员工的辛苦，请大家在海底捞搓一顿。虽然老板请客吃饭，但大家并不是很乐意，因为这顿饭，老板早在去年年底的项目就承诺过；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饭桌上韩蔷和领导竟然聊起了项目，足足聊了一小时！大伙就在旁边听着，没人吱声。意识到这般情景颇感尴尬，韩蔷拿起于大海面前的半瓶啤酒，缓慢倒了半杯，站起来对项目组成员说：‘大家最近辛苦啦，来，我敬大家一杯’。大海因为韩蔷倒了自己的酒，颇为不满，回呛了一句：‘挨个敬酒才有诚意’，‘滚’，韩蔷瞪了大海一眼，恶狠狠地说。最终大家象征性磕了磕桌面，各自喝了一口酒罢了。老板当是公司的大区经理，后来公司倒闭了，老板创办了咱们这家小公司，韩蔷也追随老板过来了，从这以后，再也没有见到她反驳过老板，尽管有时候老板的思路根本就不对······”。

“大不了就不干啦”听到亚峰的这般嘶吼，办公室外面空气顿时凝结了，大家暗示性的互相看了看，各自回到工位继续忙碌了。但是他们心里知道，亚峰终究是留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