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红叶初雪」
——川西高原行记
三天的川西高原深秋之行,已过去五天。那份美感余味,不再浮现在临睡前的脑海里。于是,趁余韵尚未零落殆尽,提笔以记之。日后行路奔劳的苦旅中,翻卷重温,想必定可抚慰寸心。
这次观红叶之行,我最终选择了米来罗。一是我对川西高原有拒之不能的钟爱之情,即使十年里我先后去过五次。无论是六、七月的草原青青花海茫茫,还是三春的冰雪初融山花吐蕾,抑或是初冬的衰草连天冰雪封路,我都亲历了那片土地上的奇特之美。另外一个理由,是很早我答应过老婆和二少,在我休假且人少时,带他们去看大草原。
我最终决定还是走2015年秋带老爸和大少去的线路。进去走南线,经理县、米亚罗、鹧鸪山、刷经寺、壤口,翻查针梁子后进入红原大草原。返程则走中线,经雅克夏雪山、达古冰川、黑水到汶川。
周三下午,历经三小时车程到达米亚罗镇。入住酒店后已是日暮时分,气温只有3度。东方的苍穹不见钩月升上来,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掩衬在云团后面,令人越发觉得寒冷。
我们在酒店楼下的“都江堰人家川菜馆”用餐,和主厨师傅寒暄几句后,他热情地将我点的野生菌炒腊肉换了另一种他认为口感更爽滑细嫩的蘑菇。待菜上桌,果然美味,我们仨大块朵颐了一番。
那晚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感冒没痊愈引起的强烈高反,这在往常海拔不到三千米的经历中从未有过。整晚太阳穴如撕裂般疼痛,一夜无法安睡。
真是天公作美,先前天气预报还一直是“多云转阴”,却被红艳艳的秋阳扇了个耳光。米亚罗在两座山之间的宽阔地带,一早太阳出来只能晒到西山侧。
米亚罗是没有门票的,也没有固定景点,因为到了秋末冬初时节,漫山遍野都是红黄紫绿交杂缤纷,一道道山梁像巨大的调色板,任游人远眺近观。
于是,我们选择了一座僻静的狭窄山道,沿途而上,登到半山腰搜罗这一派“层林尽染”。
米亚罗的红叶植被与我去过的光雾山红叶极不相同,和老家大巴山上的红叶也不一样,但与毕棚沟和夹金山的红叶有相似之处,或许是因为它们地缘近邻生态一体吧。它的红,红如火。它的黄,黄胜金。它的紫,紫如兰。它的绿,绿赛玉。最奇特的是,它有的山坡上是纯的一片红、一片黄,或者一片紫、一片绿,有的山坡上又是红黄紫绿、粉青蓝棕杂然一体,自成一格。
这让人不禁感叹,其实只有大自然,才是最伟大的画家,不管我们叫得出来叫不出来的颜色、想像得到想象不到的搭配,一眼望去绚丽壮观,五色目迷。
最令人畅爽的,莫过于午间,信步于无名的山道上,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此时,你可以见证大自然的神奇,将各个季节矛盾的呈现于眼前。既有枯叶衰草,又有苇白葭青。既有霜冰覆盖,又有艳阳似火。甚至,还能偶尔邂逅几株绽放的野花。我不知道,这是米亚罗的神奇之处?还是造物主给予川西高原的恩赐?
我临峭崖而立,听山脚流水潺潺,听耳畔山风悠扬,听天上雄鹰凄唳。 我倚古木而望,望远处雪山巍峨,望苍桐黄叶垂下,望重峦浓妆淡抹。最惬意的,还是吹吹口哨,或者追着二少在山道上奔跑,或者引颈长啸放歌。
红叶赏尽,我们趁天晴阳艳,开往200公里外的红原大草原。
一翻上海拔3800多米的查针梁子,就分明感觉到空气的稀薄。
查针梁子是黄河长江的分水岭。观景台的一块景观石上,鲜红的两列草书,“才饮长江水,又食黄河鱼”,会让你瞬间为这道看上去无甚特别之处的山梁惊诧。梁上已是白雪皑皑,那是没有融净的残雪,深处也有三四十公分厚。
小孩天生爱雪,好动的二少自然不例外。在路上还睡得香甜,当我们叫醒后,秒变“狂欢儿”。他也不顾小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抓起雪就往我们身上扔... ...
我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在一块干净的雪上,信手挥舞出一个“翔”字。是的,那一刻,我们大人在自由自在地飞翔,孩子更是脱缰地飞翔... ...
翻过查真梁子,就进入红原大草原的腹地。虽然进入冬季,草原一片枯黄,枯得苍茫黄得萧瑟。于我来说,那却是一种极致的美。
多年前我从中途分道去过阿坝县,中间要翻一座海拔4500米的山。当时,我停车拍照都觉得天玄地转,却吃惊的发现山顶居然有个简易篮球场,三个藏族小伙儿玩得正酣... ...所以,我提议往阿坝方向开一段,找个高点的山梁,因为那样可以俯瞰四面八方无垠的草原,也可以望到四围连绵的雪山。
我们将车停在一道山梁马路的宽阔处,手表显示海拔3765米。打开车门,呼啸的风就似乎要将我们吹冻成冰。高原的雪风,是那种透入骨髓的冷,往风里一站,感觉耳朵不是自己的了,手和脸也不是自己的了。惟有快要蹦出来的心脏是自己的,它急蹙的跳跃着,让我们的呼吸一口比一口沉重。
刚才还在山下信誓旦旦要爬上山梁顶经幡塔架处的我,最终也扛不过严重的高反。甭说爬上梁顶,就是蹲下往上一站,或者平处走上十步,也顿觉头晕眼花摇摇欲坠。于是,给孩子拍下几张照片,自己拍下几张背影后,我们急忙驱车赶往红原县城。
后来,我们决定晚上赶到黑水县城住,一是减少第二天返程的路程,二是黑水海拔只有2300多米,晚上能睡得安稳些。
不知为何,一提到黑水,我便有点心悸。或许是它的名字缺乏美感,不像红原、理县、马尔康、诺尔盖、米亚罗那样中听。或许是当年翻过雅克夏雪山,知道那段路程人烟稀少,海拔又接近3900米。何况天近黄昏,翻雪山入沟时应该天已黑去。
没想到穿过雅克夏雪山隧道后,下山的路很宽,偶尔才会遇到一辆车,根本见不到一个羌藏牧民。一路倒也风光无限,乐忘巅沛。
老天总是要整蛊我!离县城不到二十公里、离达古冰川不到五公里处,居然堵车了。一问之,瞬间让我几乎晕倒。警察告之,理县县城发现十几个”新冠“密切接触者,接防疫指挥办通知,所有车辆禁止驶入。
一番斟酌之后,我果断决定开车返回,再次翻越雅克夏雪山,赶到分路的壤口乡用晚餐,然后连夜开到理县入住,以避免被困在高原上。
黑水的折返,也算此次川西高原之行的一段插曲吧,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去泸沽湖的两天天气!第一天艳阳晴空,第二天夏雨纷飞,所以,那次我的旅行日记标题名曰“风雨艳阳泸沽湖”。这一次,冥冥中似乎又已注定,老天爷还要给我一段插曲,丰富我奔行的羁旅,佐证我命运的坎坷。
此又何妨?!
没有这种种插曲,没有这种种波折,几人知我所历之不凡?几人解我所见之大美?
老程 于辛丑年农历十月初六夜于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