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我当时刚升初二。我那时读的学校是一个新成立的私立学校,而且是全日制封闭管理的。作为广东的沿海城市,我们周围乡镇有很多纺织企业,这些家族企业的父母都没有时间去陪伴或者指导孩子学习。
所以这个学校刚成立的时候,一方面是他的教学广告打得不错,一方面父母可能觉得自己不会教育,更有一方面是想着自己管不了小孩,与其让他在外面疯玩,还不如送去学校里面监管。所以我们的学校就有很多性格很不好,喜欢聚众斗殴的野孩子。
我们那个时代,作为90后,特别是95年以前的,都是看过香港黑社会题材“古惑仔”电影的,很多10几岁的小孩就开始学这种行为,打架,拉班派,飙车。我们学校因为全封闭管理、而且学生都是来自周围各个乡镇,而且很多都是同乡相互组团来报名,所以基本都是各个地方的人相互抱团,又恰逢10几岁的初中,那时候大家刚进入青春期,荷尔蒙迸发,所以打架斗殴时有发生。
我那时初二在一个班里面,我是属于比较文静,平常不会和这些“古惑仔”接触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知识分子,但我喜欢踢球,而且踢得还算不错,所以在学校的足球圈子混得比较开。我们班有四个是从B镇来这边读书的,因为他们来报名是组团来的,而且家里都是暴发户,很有钱。一来学校就开始拉班结派,欺负弱小,比如看到弱小的学生就打他们,在厕所锤他们,或者在宿舍让比较弱的学生帮忙洗内裤和袜子等。然后我们班这四个就是这波人的头领,可以说是为非作歹,人人避而远之。
我和他们不是一个宿舍,而且我因为个子矮小,坐在前面第三排,他们坐在后面两排。我学习成绩比较好,他们一般都是倒车尾,也没什么“学术交流”。而且这些“古惑仔”一般都不踢球,他们喜欢学大人一样在厕所抽烟。遇到他们,我一般是避而远之走开,从来不有什么交集。
但是,在那一年的五月份,我和他们起了全校最大的冲突,也因为我,他们整个“社团”迅速衰退。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是一次体育课,广东五月份已经很热了,然后体育课我去踢球了。五月份的天气,我们的体育课是最后一堂课,可想而知,踢球后那个热气和汗水是多么夸张。而且下完体育课就要排队去食堂吃中午饭,我们那时食堂还没有空调,都是各班有一个摇摆风扇吹。
我们那时是军事化管理,每个班都是排整队去吃饭,女生排前面,男生排后面。像我这种身高不高的,就是排在女生后面。我们吃饭分两长桌,所以我们前面5个就和女生一个桌子。隔壁桌就是我们班其他男生。坐在我们对面桌的就是那几个“古惑仔”。
那天体育课踢完球就很热,所以吃饭的时候没有风扇是受不了的。我们这两桌公用一个摇摆扇。但是,当天,那几个家伙应该是看我们这桌都是女生和比较小个的男生,他们竟然把风扇定住,就固定吹他们那边。我们这边就没有吹到,而且那几个家伙体育课一直躲在树荫下抽烟,压根就没流汗。我这边就汗流浃背。这桌其他四个男生敢怒不敢言,女生们也是很不爽,在那里小声嘀咕,我看了一下对面桌,他们很得瑟,在那里耻高气扬的。
我那时心里在斗争:“大家都交一样的学费,5000多一个学期了,凭什么风扇只给他们吹,我得去把风扇抓摇头,我也要吹风扇。但是,我如果去拉风扇,他们等下肯定会来宿舍找我麻烦。”我从开始的纠结,又盯着看他们的得瑟的眼神,又觉得大家都交一样的学费,凭什么被欺负,越想越生气。我就起身走过去把风扇拉摇头。
这时整个班,特别是女生这边都望向我。我把风扇拉摇头后,就返回去坐下。刚要开吃,后面古惑仔的一个代号“阿卢”的人就叫他的马仔,说“去给我把风扇定回来,我看他妈谁敢再去弄那个风扇!”
然后他的马仔就起身去定住风扇。他们这几个动作,我们这桌,后面那一桌,都眼神集中到我这里。我是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回去打一架,我就又走过去把风扇拉摇头。然后我又回到我的座位吃饭,此时我内心有一种正义感油然而生的感觉。
“你他妈竟然敢动我的风扇,你等下回宿舍你就知道是什么后果!!”后桌那个阿卢喊起来,然后整个食堂,包括其他班的人都望过来了。
这时我就坐不住了,我站起来,怼回去,“凭什么大家都交一样的钱,风扇就你们用,回宿舍有什么下场,我也想看看是什么下场!”然后我干脆起身,直接把风扇定住我这边。这时他就更生气了,想过来开打,此时,全食堂的老师学生都发现这里有异样的喊声(因为学校规定吃饭不能说话,所以比较明显),老师赶过来,问怎么回事,打架吗?我说没有,他们四个看老师来也作罢,我也回到我的座位坐下。此时,我们桌其余四个男生靠过来问我、担心我等下打起来。但是我其实那时已经愤怒冲脑,一片空白了,一脑子想着等下回去宿舍该怎么办。
我那时在学校的足球圈混得比较开,可能在食堂动静比较大,我还在想怎办的时候,我的小灵通收到短信,是黑仔发来的“怎么了,有人要打你?”。我回复:“是的,他们说等下回宿舍要揍我。”黑仔是我们镇的,经常和我一起踢球,家里条件很好,而且为人仗义,在学校也是和他们村的人组团结派,如果说阿卢他们是“东星”,那么黑仔他们就是“洪兴”了。
小灵通短信一到,看到黑仔的信息“别怕,等下我们过去帮你!”我那一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回复了一句“好的,在宿舍。”然后我们就吃完饭,老师要求我们排队离开食堂去宿舍了。
到宿舍,老师宣布解散后,我们各自回宿舍,我走到回宿舍门口时,就发现他们拦住我了。阿卢揪着我的衣领说:“你刚才很拽啊,敢动我的风扇!走,到宿舍去,打到你不敢说话!”我这时拽开他的手,我说:“不用回宿舍,有本事就这里!”阿卢身高175cm,我160cm,我其实知道,真的打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我听到黑仔的声音,他从侧面的楼梯上来,带了10多号人,都是一起踢球的还有他的几个同乡。他推开阿卢,然后拉着我的手壁说“阿卢,你想打啊耀吗,那就打呀,看你敢不敢打,就站在这里,让你打,看你敢不敢下手!”阿卢完全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人、他压根就不敢动手,因为黑仔这边10多号人,他们就4个人,他就怂了,开始喷垃圾话,最后阿卢说“下午放学去操场,有种别跑!”然后黑仔说“好啊,看看谁晒得过谁。”
这时,小小的走栏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剑拔弩张的。“想干嘛!”这时老师可能看到情况有点不妙,从楼下赶上来,大家看到老师上来,就纷纷散掉,阿卢走开还不忘指了指我,说道“下午要你好看!”
那天整个下午我都没心情听课,都想着等下去操场怎么办。黑仔第三节课跑来和我说,等下就下去等他,人他已经摇好了,不用担心,还怕被他吃了不成。
一放学,我就马上赶去操场,我想,我到底在干嘛,我就是想吹个风扇,怎么变成了打群架。无奈,也感觉对不起父母。
我赶到操场时,发现黑仔拉了10多号一起踢球的同学,还叫了他们同乡的伙伴,还有几个高年级的师兄,一共接近20号人,兵强马壮!黑仔和我说,不用怕,他们不敢乱来的,吓都吓死他们。
然后我们在操场等,我们放学到晚餐吃完一共是1个半小时,我们就在操场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都没见他带人下来。后面,我的同桌和我说,他们四个在教室躲了1个多小时,压根就不敢下去。
那天晚上排队去食堂吃饭,他们再也不敢去动那个风扇,我也没有看他们怂了,就去怕风扇定住。就这样,他们也不敢去动那个风扇。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这个团伙也消失匿迹了,不敢在班上欺负人,完全怂下来了。
其实,对于校园暴力,或者社会黑暴力,我很反感那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肯定是你也有问题,人家才打你。”这种无逻辑的话语。校园暴力也好,社会黑暴力也好,那些坏人欺负你,就是单纯看你好欺负,无任何理由。对于校园暴力,我觉得,就是要打回去,要正面回应,即使你同老师反应,这些坏学生也会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欺负你。同时,学校也好,社会也好,需要正义感的人,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不够,因为很容易被黑势力掩盖,需要一群有正义感的人一起回击,才会真正让那些黑势力偃旗息鼓销声匿迹直至彻底毁灭。
学校如此,社会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