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把脸上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

这更像是迟子建自己的故事,一个在鸡犬相闻的人间烟火里疗愈情感创痛的故事。

世界上所有的夜晚

丈夫魔术师黄世君因祸去世,“我”一度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最不幸的人,沉浸于悲痛和黑暗中,在最初失去挚爱的日子里,对于亡者的思念和怀想无处投递,对于戏弄自己的命运,更是愤怒、绝望却无话可说。“奇迹没有出现,一头瘸腿老驴,驮走了我的魔术师。我觉得分外委屈,感觉自己无意间偷了一件对我而言是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如今它又物归原主了。”

她没有选择咆哮,她选择了在社会的茫茫大海里,静静淘洗自己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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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塘这个小镇,因为遍地的煤窑、常发的矿难,留下了黑压压的天空和随处可见的寡妇。女主人公在街巷集市的见闻,都透露着浓重的现实主义色彩,其中尤以下面的故事为甚:乌塘有个蒋百嫂,矿工丈夫失踪后就日日买醉、夜夜卖笑,连捡破烂的老头都能同她睡上一觉,她在停电时刻会奇怪地暴躁不安,原来这个人人鄙夷的疯婆子一直守着个天大的秘密——丈夫确确实实是下井死了,但上面为了瞒报死者的数量,他的尸体竟一直被藏在雪柜里! 这是一座沉默的冰山。无数个夜晚,蒋百嫂爱趴在石阶上听无词的悲歌,只因心中的哀愁和愤懑无处可诉,对现世不公的积怨只能化作苦涩的泪水和自贱的疯颠。这样的题材很容易被发挥成尖锐的批判,然而迟子建的文字里不见如是的酸涩,在世间更大的残酷面前,她笔下的人和魂灵都对至亲有难以割舍的眷恋,她也将自己难得的感恩之心化作如同篝火一般的温暖,照亮了整个寒夜。

这样的夜晚是那么黑,但是你看到了吗,月儿依旧如此皎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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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的地三山湖,女主人公结识了卖火山石为生的父子,小男孩云领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因为客人要求手托着放焰火而成了独臂人。七月十五鬼节,她与小男孩相约去清流放河灯,也抒放对丈夫的思念和对命运的慨叹。一路对苦难的见闻让她用“轻“来形容自己的不幸,自然、村野和乡亲、至真的深情,都化作燃不尽的治愈的篝火,夜再冷,也总有了安慰。河灯里承载着她珍藏的丈夫遗体的细小粉末——剃须刀里残留的胡须,随着月光、清风和天与地的衔接,一路走到了银河之中。而最后,剃须刀盒里飞出一只蝴蝶,扇动着湖蓝色的翅膀,停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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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诧于这个作家拥抱茫茫众生的气度、叙事结构的精致和超越平凡的想象力,还有,那深情但不矫情的温柔。

记得看迟子建在一次专访里被问起亡夫对她的影响,她说,“我知道他离去了,我也知道他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关注着我。真正的爱人,在场和不在场,离去和不离去,都是一样的。真正的爱是留在心底的。就像一股泉或是一团火。真正的火是不会熄灭的。真正的泉也是不会干涸的。”

献给因为相信而爱不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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