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一曲长生殿——洪昇其人

中国的戏剧艺术到了清代,又是高潮迭起,借用杭州一处胜景来作比喻,可谓“双峰插云”。

中国四大古典名剧,有两部诞生于清初。其中《长生殿》的作者洪昇,浙江钱塘人氏。

钱塘也就是今天的杭州。

洪昇出生的年月,史学界尚无定论,但多数人以为他出生于公元1645年,也就是顺治二年,即明王朝灭亡后的第二年,也有人认为可能还要稍晚一些。

虽然是在一个改朝换代之际,洪昇还是非常的幸运,仍然受到了良好教育,这也许和他出身望族有关。

清初一些著名学者,如陆繁绍、朱子京、毛先舒等人都曾做过洪昇的老师。而他的外祖父黄机还做过清朝的礼部侍郎、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

洪昇妻子还是黄机的孙女,也就是他的表妹。现在看起来,这是“近亲”,但在那时的说法可是“亲上加亲”。如果说,又加一层“裙带关系”,也未尝不可。

洪昇的少年时代社会动荡,浙江是明王朝反清的重要基地,与清朝的斗争一直是非常激烈。刀光剑影,给这个前朝小遗民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23岁那年,洪昇在北京的国子监肆业后,回乡后就准备考试。科举——这是士人们的必由之路。

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运气”。

以后的路,洪昇却走得异常不顺利,一连串的名落孙山,甚至父母对他都有了成见。

康熙七年,洪昇离开杭州,再度来到北京,此去真是“破釜沉舟”了,洪昇干脆就做了“北人”。

洪昇在北京谋了个国子监的监生,这是个既无权又无钱的职位。他不得不为生计四处奔波,还经常撰诗文买卖。

洪昇原本就很有才学,到北京后,他又拜大学者王士祯、施闰章为师。所以,他的诗、词、曲都写得很好。洪昇好友徐灵昭对他曾有这样一段评语:“稗畦洪先生以诗鸣长安,交游宴集,每白眼踞座,指古摘今,无不心折。”

洪昇号稗畦。这段话的意思是,洪昇的诗文在北京很有名气,和朋友们一起举杯宴会的时候,他每每总是毫无顾忌的畅论古今大事,在坐的人都很叹服。

他的这些朋友多为落魄士子,大势虽去,前朝情结依旧。

远望穷高下,

孤怀感废兴。

白头遗老在,

指点十三陵。

怀着对明朝覆亡的深沉感叹,洪昇将他的旧作《舞霓裳》改编成《长生殿》。

人们常说“好戏十年磨”,而洪昇的《长生殿》,足足写了15年才正式定稿,浸透了洪昇的全部心血。

那么,在这个早已家喻户晓的故事中,洪昇是怎样体现他的民主思想和民族感情呢?

我们不妨再读一段洪昇在《长生殿》中写得例言,可以帮我们了解一些《长生殿》的创作过程。

“忆与严十定隅坐皋园,谈及开元、天宝间事,偶感李白之遇,作《沉香亭》传奇。寻客燕台,亡友毛玉斯谓排场近熟,因去李白,入李沁辅肃宗中兴,更名《舞霓裳》,犹伶皆久习之。后又念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马嵬之变,已违夙誓,而唐人有玉妃归蓬莱仙院,明皇游月宫之说,因合用之,专写钗盒情缘,以《长生殿》题名,诸同人颇赏之。乐人请是本演习,遂转于时。盖经十余年,三易稿而始成,予可谓乐此不疲也。”

洪昇的朋友严定隅,因排行第十,洪昇称他为严十定隅。他们在杭州清泰门外的皋园摆龙门阵,当谈到李白在开元、天宝的遭遇,洪昇很是感慨。于是,写了一本叫《沉香亭》的传奇。

康熙十三年,洪昇又来北京。朋友毛玉斯对这个戏不以为然,指出《沉香亭》这样的剧情和场面被人写过多少次了,已成了老套套。事实也的确如此。

洪昇听从了这个意见,在剧本中删去了李白,又加上了李泌辅佐唐肃宗中兴的情节,剧本的名称也改为《舞霓裳》。

李泌在浙江杭州做过剌史,颇有政绩,天宝年间曾受到杨国忠的排济,一度隐居江湖。唐肃宗时再度出山,为平定安史之乱立下大功。这样一个人物的出现,显然增加了社会政治容量。

经过这样的修改,洪昇总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爱情。永恒的主题,古人也知。

在洪昇想来,像唐玄宗和杨贵妃这样的爱情,帝王和后妃之间是绝无仅有的,一定要把他们当时及以后发生的传说都写进去。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这,原本是长生殿里的悲剧。谁料想,洪昇这样一部呕心沥血之作,却又成了洪昇人生中最大的悲剧。

《长生殿》一出世,就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一时朱门绮席,酒社歌楼,非此曲不奏,缠头为之增价。”连康熙皇帝看了都叫好,在这一片叫好声中,却让洪昇乐极生悲。

康熙二十八年,《长生殿》又在生公园演出,竟然让洪昇吃了一场官司。

原来当时正是佟皇后丧期。按清律:“在京军民等二十七日素服,百日不作乐,一月不嫁娶。”

洪昇倒霉,但究其根由,完全是因为宫廷中的派系之争。

当时朝廷中有两派,一是以汉人徐乾学为首的“南党”;一是以满人明珠为首的“北党”。这件事被“北党”的御史黄六鸿奏了一本,圣旨下来,刑部拿人。

结果,“凡士大夫及诸生除名者几五十人”。洪昇被 劾入狱,革去国子监生藉。

真是:“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

虽然,洪昇连这个象征意义的功名也被剥夺了,但他的《长生殿》却依然红火。

两年后,洪昇又回到老家杭州,仍潜心他的戏剧创作。

康熙四十二年,他收到一张请帖,还是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总”送来的。这位“老总”就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江南织造曹寅。

看来曹寅是个十足的戏迷,他把洪昇请到江宁(南京),在众多的南北名流中,只有洪昇独居上座。

全本《长生殿》连演三天,这一回,洪昇如中状元,风光无限。

六月初六,洪昇从江宁返杭路经乌镇,心情怡然,甚是开怀。

几杯老酒下肚,不免头重脚轻,在登舟踏板上一步三摇,只听“扑通“声响……

一代才子,竟这样陶陶然走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可怜一曲长生殿——洪昇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