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和我

乍暖还寒三月中旬,伦敦已开遍了玉兰、海棠、樱梅百种。从楼里出来时已八点天黑,近来白日愈发长起来了,太阳还是稀奇,大风呼呼地刮,在外面走段路有点发冷。街角的车站只有稀松两人,不远处几点路灯幽黄,像在湖水中铺了一层一层,偌大的汪洋里,找不到一条小丑鱼。我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亮一点衣角,低头看了看表,八点多的分针滴滴嗒嗒,这条街是静的,暗的,尺寸之地就大了,远了,给人一口喘气的空间。

眼前一辆辆车灯,自顾自地开过去,明了,又暗了,绘出海水的波纹,远远近近,荡漾得愈发静谧幽深。我抬起手,仰起脸,接到了一滴雨,看着无边无际的天,仿佛手握着雨滴,便和万里之外、云巅之上有了微弱的关联。

雨滴是风的讯息,我在世界各个角落寻你的消息。

向右一瞥,双层巴士如约而至,“7”字在夜色里亮着,非黄非白非绿非墨的眼色,谈不上温暖,算不上安心,却终究是熟悉了,照旧伸出手拦了拦,摸到口袋里的公交卡,乖巧站直了等车款款停下。

踏上双层巴士的那一瞬,大雨如数落下。

我看着窗边,不躲不避,竟真是在海里。巴士在路口拐了个弯,途经一条灯光耀眼的街,牛排店里有谈笑宴宴的人,我在画框之外,想起小可坐在断壁残垣的城墙,自在地弓着背,荡着双腿,映着残阳在天边的远影,血色中染上苍凉,他的脸看不清,仿佛每分每秒没有固定的模样。陈可,他只是这张照片里黑黑的人影,只是古旧城砖上逡巡的一抹魂魄,他的一生,若有只言片语,便也是漂在水上的字。大雨落下,巴士却正巧开出了那片云区,没入另一片黑暗。

我搭上大鱼的车,偷偷瞥了一眼头顶的光和水波荡漾,仿佛感受到另一只小丑鱼的气息,他也曾躲在这条大鱼庇护之下,悄悄地自由自在着。

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他的影子,风吹过,便可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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