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二六)三月樱花落如雪

旬城很小,骑着踏板车一早上就能溜好几个来回。我这样说,很多人都是表示赞同的,既有一个“溜”字,自然不是走马观花只求速度,几个核心区域,几个出名的巷道,那都是必然要去的。在这样的小县城里,你大可不必像都市白领一般匆匆忙忙,把自己弄得像个过客。

你得慢慢地悠着,逛着,哪里的门面房新开业了,你得瞅瞅,说不定下午就带孩子来一趟;哪里的手擀面又换了新师傅,你得抽空去尝一碗,筋道不筋道,浆水酸不酸,你心里要有个数;哪家超市有活动,无论卖电器还是生活用品的,你不妨走走瞧瞧,买不买不要紧,主要是捧个场。

旬城人的日子,大抵如此,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悠闲,少了几分无趣。中国像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当然,我也没那个雅兴去细细计算。天下好地方当然多的很,可是我只熟悉这一个,何况就算是这一个,我也未必是真的熟悉呢。

因着这城的“小”,与之相对,自然就有来自自然界的无穷的“大”。旬城周边山环水绕,既有汉江之灵秀,亦有阳山之巍峨,更有神仙洞之鬼斧神工和西黛顶的婀娜多姿,数不尽的风景,说不完的四季,随便哪个人嘴里,都能给你描出一副诱人的风景。而樱桃沟,就是一副属于春天旬城的绝美画卷。

樱桃沟,在段家河,和县城隔着一点距离,因为有了这点距离,所以尽管在朋友圈看见不少人已经发了美图,我还是没有去的心思。倒是孩子一直念叨要找他的小伙伴玩。正好那几天风和日丽,四处一片鸟语花香,的确是春游踏青的好时节,于是和友人相约,周末同去一游。

三个家庭共九口人,两辆车足矣,我们简单的计划之后,驱车直奔目的地。刚离开大路,就见山路两边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樱花树,大家都说:到了到了。准备拿出手机拍照,但看那树零零散散不成规模,那花也残残破破不甚完整,许多花瓣早已在微风中翩翩落地,碾落成泥了。

看来是来迟了。然而既是来了,没有花,果子也看一看。友人戏言。何况眼见路上游人如织,上上下下热闹非凡,此情此景,叫人无论如何舍之不去。既来之则安之,继续走吧。

上的山来,却见一个广场,身段苗条,娇小玲珑,虽然不似大城市那般空旷阔达,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广场中心是两颗柿子树,看树龄并不算大,但那皮肤却已寸寸䞭裂,成为一个个条块状不规则的组合。乍一看倒像是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仔细一看,却更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岁月的犁锄在它身上清晰地留下一道又一道烙印。数十年风霜雨雪,数十年春华秋实,等闲又有谁会记得,谁会留意?而此刻,这一切尽在于此。虽是不言,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樱花在哪?找一找,找一找。哎呀,原来就在我们身下。顺着一条黄土小路,几个孩子带头跑了下去,大人们也有些迫不及待,一则怕摔了孩子,二则眼见美景就在眼前,心情当然是有些激动的。树下是一条宽阔车道,许是私人的缘故,并没有铺上水泥。当然,如果是下雨天,那肯定泥泞不堪,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未必招架得住。

可现在不是下雨天,这里自然也不会怎么泥泞。有的是泥土的芬芳,和着那樱花的清香在暖暖的春风里拂面而来,不禁让人心旷神怡。这里的樱树很大,主干极粗,因为主人修剪得当的缘故,侧枝虽然繁盛异常,却并不显得如何高大。而在那无数个枝头,正有千千万万朵花开的正艳,或三五成群,或一枝独秀,或聚成一团,或反复堆叠,你挤着我,我捧着你,没有一点隐藏,就在这个春日的午后一起现身,让你的眼睛应接不暇。在这样的花海面前,任谁都会成为它的俘虏。你明知一看就难以自拔,可是又怎能忍住不看?世间根本没有这样的人。

稍远一点,那片海洋更像天边飘荡的白云聚拢在树梢上,又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棉花糖,蓬蓬松松地堆砌在一起,使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一阵风过,片片落花如雪,似玉蝶一般肆无忌惮的落在人的眼角眉间,这样的时刻,究竟是花装饰了人,还是人成全了花,谁又能说的清呢。

于是想起庄子的话: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庄子·齐物论》)

自然也想起了李商隐的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樱桃湾的樱花的确很美,可是再美好的景色,也终究会有被遗忘的时候,就像很多年前,你没有去过,很多年后,你再回首都会迷路。真正长留心底的是什么,是一起陪你走过的人,是历经岁月磨砺尚未淡忘的情。就像我始终记得那天,孩子们在树下一起观看蚂蚁搬家时的欣喜,老同学在花前同框出镜的喜悦,还有那老屋前碧绿修长的竹,屋后光影斑驳长满青苔的池。

感谢有你,陪我一起走过。那花,那树,那景,那人,都会是美好的唯一,再无可替!

张远超写于2019年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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