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如一场戏，上一场花开下一场花落

   

老家的房子还是老样子，老式的木门木窗，红砖平房。西屋更老，老的房根都掉土渣了。二十多年前，老院就这样，四间北屋盖的已经有好几十年了，依然只是铺了洋灰的地面，没有任何装饰。人生就如一场戏，就在这个老院里，演绎过两场喜悲不同的剧本。

  如果可能我想让时间缩回二十多年前。结婚那天婆婆眉开眼笑，递给我一个红包就把我接进了家门。院子里阳光明媚，亲朋好友挤满了这个小院，在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我成了主角。从此，我就是老赵家的儿媳妇了。结婚之前就知道老赵家里穷，熟悉的人还偷偷告诉我说我婆婆脾气暴躁不好若，以后有我的苦日子过。他家穷的确是真的，实际上比我想象的更艰难。就说吃吧，结婚那天是腊月初六，我在家住了大约有一周，中间回过娘家，也被别人叫过去吃饭，在婆家没吃几顿饭，但吃的每顿菜都和结婚的菜是一个味道，只是咸了很多，我一顿饭也不敢吃几口，咸的难以下咽，里面的粉条都成糊了。公公婆婆以及我爱人和他三个弟弟都狼吞虎咽的吃的还挺香。这样的菜一直吃到过年时才吃完那个味道。后来爱人告诉我，那段却是他家生活最好的日子，每天能吃上一顿带荤的剩菜已经很不错了。那些日子吃的全是我们结婚办喜宴剩下的菜，只是婆婆放上两捧盐把菜冻在院子里，每天盛一碗热热来当菜吃。我问爱人原来家里都吃什么菜，他说一个冬天，吃完了房顶上自家地里摘的所有南瓜。母亲每次都是做一大锅水煮南瓜放一捧盐当菜吃，所以至今我爱人一闻到南瓜味就想吐。婆婆节约到极度，剩饭剩菜她从不丢一点，少了她就自己吃，多了分给公公一些。而我是例外，婆婆从不让我喝剩饭，她总说她喜欢喝剩饭吃剩菜。后来日子好些了，我每次回家，锅里还是有剩饭，也许是她们多年的生活习惯。婆婆也从不让我吃，她赶紧去村里的小卖部买肉包饺子，如果来不及她就给我烙饼。

不过婆婆并不是结婚前别人说的那种不讲道理又爱找事的人。起初我有些怕处理不好婆媳关系，所以不敢给婆婆多说话，只是该做饭的时候主动帮帮，吃完饭主动帮婆婆刷刷锅碗。婆婆知道疼人，她总是不让我动手怕弄脏了衣服，让我屋里坐着。婆婆虽然干活不太细心可是个非常利索的人。家里四个年龄相差不了几岁的儿子加上公婆，还有奶奶七八个人的饭菜都是她一个人弄。婆婆做啥活都非常快，特别是包饺子赶面皮，她一个人能顶三个，我亲眼见她一手按两个面皮，同时擀两个面皮。一眨眼功夫就能弄出一大片。而我每次包饺子都非常难看，母亲不知一次说教过我。婆婆却说我包的饺子一点也不难看，能包成不露馅的饺子就不错了，难看好看吃肚里不要样。从此我知道了婆婆没有嫌弃我不会干活，反而对我有些偏爱。家里凳子少，每次小叔子要是坐了，婆婆就屁股下面抽出来给我坐。再后来每次回家婆婆都爱包饺子，一边包饺子一面给我聊村里的新鲜事，很多事情记住了，却不知道是谁家发生的。慢慢我发现婆婆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人。每次周末我们都要回家待一天，除了包饺子，面拖她也做得挺好吃。不过做的最好的还是葱花饼，每一层都有葱的味道，油不多放，大锅烙的饼吃上一张总还是不够。来的时候大包小包总给我们塞的满满的。慢慢的我们就融洽了，一回家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做饭。她擀面皮，我包饺子，她下饺子我就烧火。一起干活一起说话。婆婆什么都给我说，村里的事，家里的事，过去的事，将来的事，当然有高兴的事，还有委屈的事，说到难处她就哭的鼻一把，泪一把的，我就安慰她。她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她要是和公公之间生气了就谁也不让谁。小叔子就去学校叫我，我回家给她买些好吃的，她硬是不吃饭，那时候才知道婆婆确实有脾气，并且很僵。不过看到我回家她还是坐了起来，给我哭诉，等她哭诉好了我再去安慰她让她吃饭。生下儿子后婆婆说家里地多没空给看孩子，我也理解她的难处，虽然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但是我们能够做到相互包容。所以相处的二十多年我们从没有红过脸，因为我知道她带四个儿子的确是不容易的，还有另外三个儿子等着要盖房子娶媳妇呢，我就让我娘帮我带孩子。婆婆公公觉得不如意，西瓜下来就把个大的好西瓜送给我们，什么花生黄豆都给我们吃，各种菜也给我们送。再后来有了女儿，婆婆主动要给我看女儿。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关系相处的越来越好。每次来家里，女儿总是拉着不让她走，她没闺女，总是说是种遗憾，我就说媳妇也是闺女，闺女该给她买的我一样不少都给她买，她开始笑得合不拢嘴。前一段给老三看孩子趁媳妇下班她就赶紧来我家找我说会话，她说在老三家的楼房里住的都晕了，也不敢出来，想来我家透透气。我说等你老了就住我家吧，有院子，去广场玩挺近。她说好是好，也不是你们一个，俺也不能老在你们一家住啊，我说我愿意家有一老盛似一宝，女儿楼着她奶奶开心极了。我一直还在想，让她们老了来我家舒舒服服度过晚年呢，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一场病就这样把婆婆带走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然而她再也不能听到了……

    这段日子感觉像是做梦一样，婆婆的笑，说话的样子一直在眼前晃动。我实在不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我们，而且是永远的离开了，再也看不到了。医院里，我一遍又一遍给她说话，她都不回复我一句，我叫她也不理我。公公让我给婆婆买寿衣，我当时还很生气，后来别人说买了寿衣能冲一冲，说不定就能好了。我就赶紧去买了一套，我挑的是最贵的给她买的，怕婆婆说我，她平时最不舍得花钱了，我就给老板把价钱压到最低。粉色内袄，枣红的外套，我觉得都应该是她喜欢的颜色。穿上她一定又会眉开眼笑，她肯定会笑着说我给她买的衣服太贵了！我每次给她买衣服她都说贵，让我给她退了吧，我说人家不给退了，她就高兴的穿上了。希望这次我买的衣服她也能满意。一切都像是梦，我还没醒，她就离开了。这些日子我如何伤心，她也不知道安慰我一下。厨房里，我用她的大锅烧火，烟熏的满脸流泪她也不知道心疼。要是婆婆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干这个，她知道我的眼不好。

  人生就如一场戏，上一场你欢天喜地迎我进门，下一场我伤心欲绝送她去上路。

    今天又回家，多么想婆婆能在家里迎接我们啊;多么想她只是出去了，去小卖铺又给孩子买好吃的东西了，多么想她一会就能回来;多么想和婆婆一起聊聊家常包包饺子啊！一进家门总还想问句娘去哪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唉，她到底去了哪里？天堂里有没有劳累和辛苦？看到为她精心准备的祭品，她会不会眉开眼笑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呆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