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洒下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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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你洒下月光》一书陆陆续续看了一年多，这是一部以爱情为主题的散文集，因为一年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不愿意去读所以有所搁置。作者以古典文学风情记述并回味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爱而不得的陈情往事，故事发生在台北，颇具民国情怀。

全书以散文式的构架将内在文脉贯通，初读时将各章节分割来看，所以理解得很困难，直到反复琢磨方才理清书中的情节及人物关系。现在回想书中寄予的情感，仿佛一年之中经历过惆怅徘徊及已在心中零碎遗忘的记忆，在逐一回归，逐渐拼凑完整。读的是别人的故事，照见的却是自己的内心。

作者根据好友邮寄的信件与札记写成此书，由于主人公得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去美国看病之前才决定让尘封三十年婉转隐秘的爱情向好友公布。那还是在青葱的校园时代，中文系的女生维之和医学系的男主渊因诗书才情结缘，在那个内敛的年代，内心那些蜂拥而生却不便寄出的情感化为文字最为适当，

甚至多次借用《诗经》、《楚辞》一句一词来高度凝练。由此他们频繁书信，在鱼雁往返之中两人惺惺相惜、灵魂相伴。好似康桥上的徐志摩和林徽因，心灵知己一生仅此一人耳，“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作者收到的两人书信堆叠起来有一人之高，可想而知这些书信所编织的是怎样牢不可破的情网。

但是无奈，爱情与婚姻是分割的，对面现实不可混为一谈。

维之是家中次女，父母之间是没有爱情的结合，在母亲早逝之后父亲续弦又生下了两个弟弟。姐姐个性张扬不满父亲所为移民美国，她也从家搬出来独自生活。她天生孤绝高傲又文采飞扬，梦想致力文学为古典文化续增一丝半寸。渊是家中长子，生活在贫苦的农村，乡下有生病的老父、精神失常的姐姐和一众弟弟妹妹需要照顾，身上背负这千斤重担心中所想皆是一家人的生计问题。

他知道她的天赋和抱负不想拖累她一生，而她也明白自己没有准备去体味世间俗事、步入烟火，她担心她照顾不了这么大一个家，不能使他的家人快乐。后来渊提出分手，理由是“信与不信，不能同负一轭”，维之没有回信，一段感情便以这种不了了之的方式终结。

相恋时在彼此身上吸取源泉和能量，放手后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远方，这种结局是应该是美好的。如果强行为之，不顾一切阻碍走入了家庭反而会互相消耗。分手之后他们每年的联系仅仅是维之生日时收到一封生日快乐的来信，同时附上取得的成绩。仿佛是在说，我很好，你也要好。

分别几年之后，他们重新相见。她写道：“他一身黑衣、须发皆乱，神情惨然”，俨然被生活消磨的样子。并没有过多言说当年不了了之的感情，只是简单的聊天、共同吃了个晚饭。他每天在医学研究室内为了生计做研究会经常忘记吃饭，落得胃疾、眼疾，活的行尸走肉。而她始终没有在这段感情之中脱身，过得失魂落魄。他们谈起谁更短命，谁会先死的问题，维之落泪了。话题戛然而止，此时的一碗热汤面正好安扶着心事重重的两个人。饭后他带她去了海边，那片秋天暮色里海的景象是他曾经在书信里为她描述过的，现在两人同时面对大海，怅然想到李商隐的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们都是具有追风万里能力的人，之后的生活中，都各自的领域中都颇有成就，女生成为学界知名作家，男生成为医学内科专家。由于放手，完成了彼此的成就。

海滩的那个夜晚，是他们彼此的人生中，相伴的最后一个时刻。之后渊娶了一位颇具持家能力的女子为妻，而维之却在一生棋局之中失衡，终生未嫁。最终她因为这感情负债，五十岁便离开人世。他即将成家之前将她所有信件悉数寄回，携带的信中写着“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做九秋蓬”，在他的心中，她永远都是他的根吧。而她把他往来书信的文字全部誊抄了一遍，写下一句“你的情怀，我的笔迹，化作万字，以医心伤”。如果他们终成眷属，我想那些书信将伴随着他们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入梦。只可惜，他们只有在书信上心醉情迷的际遇，在现实人间并无半分缘。

在海边的那个晚上，她说：“好奇怪，我门好像都在晚上见面”。

“你是我的黑夜 。”他说。

“那么，我只好当月亮，为你洒下月光。”她轻声道。

那一晚的月光，一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