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本喜八郎 • 人形定格动画《花折》

《花折》

“选择了壬生狂言作为自主制作的第一部作品,被其轻松的趣味所吸引。试着想让人偶来演绎这出剧”

故事

《花折》是个很简短有趣的佛教小故事,为京都古刹“壬生寺”内以轻松幽默浅显易懂方式宣扬佛法的“壬生狂言”系大念佛会短剧。

时至新春,一庙中樱树花团锦簇,老和尚甚是喜爱。临出门之际,老和尚叮嘱小徒弟看护寺院,守护樱树,切莫让人伤了树枝,并命徒弟将上书“禁止折枝”的木牌系缚于枝头。其后,小和尚端坐树下看护,吟诵起《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却没嘀咕几句便打起瞌睡。此时一大名(古日本地方领主简称)携家臣游历至此,见一枝樱花从寺院内探出,便与家臣琢磨进院赏樱,惬意小酌几杯。家臣敲门,小和尚惊醒以为师傅回寺,忙高声吟诵心经。不见师傅进来便向门缝探去;闻见是外人便未予理睬。大名无奈只得与家臣在寺外歇息,饮酒。这可好,阵阵酒香叫这六根不净的小和尚好生心痒,于是爬上墙头用佛珠蘸取大名碗中美酒舔舐之,甚至透过寺门小窗抢来酒碗一饮而尽,并舀取一碗池水从墙头连碗掷落戏弄二人。大名气恼,小和尚再伸手来抢时被一把擒住,受到威胁,不得不打开寺门予以进入。席间,大名与家臣见枝头禁止摘花之警示木牌,遂心生一计惩治小僧。二人有意怂恿小和尚行酒令并放水致使小和尚醉酒,酣然睡去。二人折取一花枝后蹑足离去,招致小和尚其后被师父追打。

背景

1952年,受到捷克人形动画大师吉利•唐卡作品《皇帝的莺》的绝对影响,川本喜八郎于次年起在日本本地和中国学习了人形动画制作基础。1963年,时年38岁的川本自费远赴捷克,拜于吉利•唐卡门下精修定格动画技艺。


时年38岁的川本喜八郎与老师吉利•唐卡(1964年)

 “日本是不是有一种叫文乐(人形净琉璃)的木偶戏剧,利用了古老的传统风格,以其制作一部作品怎么样?”

在师父吉利唐卡的这一提点下,一年后学成归国的川本,“以精湛日本传统民族艺术为体,通过人形定格动画技艺,打造<日本定制>定格动画” 的创作框架及意愿已然成形。而《花折》,亦是川本喜八郎第一部完全自主制作,<日本定制>人形定格动画。

“在作家饭泽匡的推荐下,与黑柳徹子等人从这部狂言中解构出了动画的结构。在七百年间向平民传达着理念的无言剧,如今要变成影像了,这点非常有趣。”

人形

《花折》全片有四名角色:老和尚,小和尚,大名及家臣。老和尚作为出场时间不长,却起到关键引述铺垫,和淡出结尾作用的唯一配角;其人偶制作上具有“角色价值清晰和极致鲜明化”的显著特点。老和尚的面部造型,由狂言剧、能剧道具“能面”及“狂言面”中“翁”系面具造型改制而来。布满对称密麻褶皱的消瘦面容,漆黑空洞的眯眯眼及蜡黄皮肤,辅以佝偻身躯,其老朽却又趣味化之形象跃然屏上。


老和尚

小和尚的人偶制作可爱有趣,相当生动且卡通化。圆溜的光脑袋上,耸着俩略显夸张的半月眉,总是轻眯着的双眼,配上微撅小嘴一枚;形象调皮之余,又很好的勾勒出其玩世不恭且傲慢无礼,修为尚浅却又自恃出家人境界高人一筹的鲜明个性。小和尚偶头丰富,除了平常脸(嘴部为笔绘,有擦拭重绘闭嘴、微笑及咧嘴坏笑)之外,还有带可动眼,窥视表情的偶头及诵经张嘴偶头;更另附有惊讶时圆瞪双眼一对,闻到酒香被吸引时红鼻子一枚。如此丰富的偶头及配件,让小和尚在片中各种表现活灵活现,丰富表情配合体态,被赋予极其生动的角色形象。


小和尚

大名及随从的人偶各具备仅一枚,带可动眼的偶头;然而这具备可动眼的偶头,已足够呈现两人形象。两人所有的内外表情,由双眼及大名可改变位置的眉毛,被很好的传达到位。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随从家臣的偶头;该具偶头造型来自于“狂言面”中的“空吹”面具。其表情特殊,嘴巴呈撅起吹气状,在听取大名耳语时,虽然没有发声,其“哦哦,是是”的语言感,透过这嘴型,表现得惟妙惟肖。作为随从,此表情偶头即在一般时,也始终很好地服务了该角色的精气神及定位。


随从家臣及狂言面“空吹”

大名的人偶,除了其偶头具有可表达丰富内外表情的可动眼及可动眉毛外,朱红的肤色是此角色定位的特殊表现,是用以表达其偏向于,却并不是绝对性的:

有些坏,带有攻击性(日本传统戏剧定位红色是坏人) ;同时大名的面相造型偏于憨厚,绝非奸恶的观感,也很好的诠释了这点。


大名

声画

除了小和尚诵经外,通篇没有任何一句台词;由狂言剧传统伴奏组合鉦、太鼓、篠笛演奏贯穿始终。其中打击乐器鉦及太古主要推动剧情节奏,引导叙事,而吹管乐器篠笛展现情绪语言,及详细情节。这已经具有700年历史沉淀,狂言剧的醇熟艺术技艺,理所当然的保证了这人形剧影像化后,“声”及“声”服务于“画”的艺术完整度,妥帖度,和流畅度。


篠笛、太鼓及鉦

全片有两段相当经典的舞乐;其一是行酒令,其二是三人酒后围绕樱树边行边舞。其乐曲形制,人物身形步法源自不仅仅是能乐及狂言,也有来自于更平民艺术化的歌舞伎元素,在此相得益彰,恰到好处。《花折》,是川本喜八郎所有作品中,在歌舞,及声画感染度,协调感上,与《鬼》不相上下的一作。


行酒令及树下之舞

在人物动态上,片中小和尚尤为丰富精彩。特别是在被门外酒香吸引这段,小和尚的脑袋拽着身子,踩着鼓点,一节一节地被吸引到门口;极其生动,趣味浓烈。浑水摸鱼念经,使坏后倒地大笑,装腔作势推诿拒酒又忍不住讨要,这等等表现,栩栩如生。再者,老和尚在片尾也有精彩一幕,他误将穿着女子服饰酣睡树下的小徒弟当作是一美女,不知所措蹑手蹑脚靠近,又意淫好色的样子甚是叫人捧腹。


栩栩如生的人物动态

《花折》的背景及环境画面,由手绘日本画呈现,画师是从此成为川本制作团队御用画师的壬生露彦,及中川涼。也是由此作始,川本与壬生定下了以屏风画和一系列传统日本画为风格,就镜头画面设计所需,做相应绘制的,以平面日本画背景搭配立体人偶的画面艺术表现形式。


《花折》全景构图画面(部分截取)

意味

日本平凡社编辑汤原公浩以“人形-这个有生命的东西”作为川本喜八郎杂志专刊的副标题,看来真是再恰当不过。《花折》作为川本喜八郎的独立个人作品第一作,却丝毫不见任何的生疏;其叙事完整度,画面结构协调度,制作技法纯熟度,艺术品味高度,传统艺术融汇转化度,可谓一切得当,恰到好处,精致完美。可见川本在成为职业动画制作人前,已然沉淀了大量的在相关领域的艺术、技术知识量,并且已经具备一套自己完整,独特的艺术审美和创作技法。

大师,永远不会是看似的的一蹴而就。


参考资料:

平凡社《别册太阳 川本喜八郎:人形-这个有生命的东西》

http://chirok.jp/

https://baike.so.com/doc/4830009-5046797.html

https://nohmask21.com/kyogenmen.html

https://kotobank.jp/word/%E7%8B%82%E8%A8%80%E9%9D%A2-52594

https://www2.ntj.jac.go.jp/unesco/noh/tc/masks-costumes/mask.html

https://www.xinjingrm.com/xjqw/200.html

http://toyfilm-museum.jp/blog/column/11891.html

http://www.mibudera.com/kyougen.htm

http://enmadokyogen.info/what.html

https://www.mask9.com/node/52014

https://ameblo.jp/ambt5334/entry-1202893965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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