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皮村,我的流浪和悲怆

关于皮村的传闻,我在两年前已有听说。

彼时,我和老大在北京的一家肯德基店里长谈,老大给我讲述到了皮村的故事,我才知道:原来,在北京的周边,还有这样一个依靠文艺温暖底层的组织。

后来,网络上疯传的一篇文章——《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让范雨素——这个职业育儿嫂进入到了公众的视野。皮村文学小组也因此更加进入到了大众的视野。皮村,这个地名,在文艺界,甚至在更广的大圈子里,亦为人所晓。

2018年11月3日,我孤身一人,从朝阳望京出发,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我乘坐682路公交车往郊外去,本应该在花家地北里下车,结果坐过了头,窜到了兰花西苑。我不得不再次倒车,转到前苇沟,再转到东岗子,最后才摸到了皮村村口。

一上从东岗子到皮村的公交车,我便明显有一种亲切感。突然之间,觉得像是坐上了故乡小县城的班车,车上随处可见的是不加掩饰的脸。女性,很少有浓妆艳抹的,底层的生活让他们显得更加衰老。男人也没有注重形容的,岁月刻画的皱纹爬上额头。有许多提着行李的人,用四周缠满胶带的硬纸箱,代替了行李箱,用装牛奶的外包装袋子代替手提包。大约是下午2点钟的缘故,靠窗的几个中年人,都闭着眼睛,把脑袋搭在椅背上,双手搀在身前,冷漠的睡着。

车子缓缓而行,初冬的阳光,从远处空旷的野地里冒了出来,追着车子的呼啸之声,上下跳动。路开始变窄,来往的车辆明显降低了速度,我看到了村头停着一辆载人的黑面包车,车前窗里,一双穿着白袜子的脚,懒散的搭在方向盘上。

我在皮村村口下车,中午没有吃饭,此时早已饥饿难耐。路对面是一排矮矮的平房,有一家卖铁锅闷面的小店,还有一家卖牛杂面的,门面简陋。

身为山西人,我自小爱吃面食,走进了家羊杂面馆儿。

从皮村到朝阳望京,大概是两小时的车程,但是物价却差得很大。我在望京吃一顿饭,20块钱很难吃到什么。在这儿,20块钱能选择店里最好的品类。做面的女人是山东单县的,不甚言谈,见我进来,操一口山东口音,问我吃些什么?我看着菜单,笑着说,一份最贵的。

我透过厨房的门帘,悄悄给她拍了一张照。她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堂婶——中国大地上最朴素,最普遍的乡村女人。

车声喧泄,扬起灰尘,太阳在漫天灰尘和雾霾中若隐若现,我吃过饭,沿着皮村的村门往里走。

村大门口挂着一面一二平米的电子显示屏上,上面写着24个大字: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我穿过这三行大字,立马陷入了一条逼仄的小巷。瞬间,世界安静了许多,沿着房屋中间挤出的路,我往里走去。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有身处北京的感觉,倒是像回到了多年以前记忆中的某个小镇。不知是谁家的狗,在屋角散步,一处早餐店闭着门,像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人,路越走越窄,空气中弥散着一些异味,生活垃圾的味道,水泥石灰粉的味道,还有的是一种底层生活特有的味道。它们是那么熟悉,似乎那就是我的味道。

从小路走进去,喧闹声又起来了,像是一场蒙蒙细雨,你走得越近,雨声便越大。后来,竟然成了倾盆暴雨。

是的,这一次,我又走进了人群,是那种最熟悉、最陌生的人群。小贩儿的吆喝声、三轮车的发动机声、泥瓦工的施工声,以及这条脏兮兮的路上每个人的心跳声,混在了一起。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喧哗,我绕过乱糟糟的石头与障碍物,才发现竟是一群人在围观打牌。他们围城一个不大的圈,嘴里叼着烟,圈子里出牌的人指指点点,嘴里说着各个地方的方言。

街道上,一位年轻的母亲骑着电动车驶过来过,左拐右扭,技术娴熟,后座上坐的是他的小儿子。两只狗在饭店门口亲密,白色的老想骑到黄色的身上。

还有泥瓦工人的背影,还有墙上孩子们横七竖八的涂鸦和那攻陷全中国的“办证”,还有这条被走了几十年的路和时间,还有我内心中不断被唤起的记忆和巨大悲怆。

我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是卑微感吗?我问自己。

在这个巨大的社会体系中,我心怀着坦诚与慈悲,一路寻找,却在皮村的村口,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大概正是这种感觉,在那一瞬间将我击中。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如微尘一样渺小。

有的人,活在望京,拿着月薪几万的工资,吃着一顿上百的饭菜。有的人,活在皮村,拿着微不足道薪酬,吃着十块钱一碗的羊肉面。

但是,他们却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呼吸着北京的雾霾,都面临着稍纵即逝的无常,都卑微的活着,像一条条面临着死亡的爬虫。

那一刻,我心中冷漠到了极点,悲怆到了极点。

我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唯有真实的记录下来。

2018年11月3日  初稿

2018年12月4日 修改

一只卑微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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