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相依，生死不离

        2017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发生了一件是事也不是事的事。

         村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叫太平。他年轻时候因为放火烧了别人家的树，坐过牢，过了几年就给放出来了。但是已经三十多，外加蹲过号，也就没有接上个婚，整天游手好闲，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哪家少了鸡，一般都会怀疑是太平给偷走了，炖吃了。总之，好事没他，坏事全跑不了他。

         那个时候我上初中，暑假在家，闲来无事，自某生计，下笼捉鱼，赚点外快。恰巧他也干这个，因此我俩有经常会遇到。我常听人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因此我也不和他说话，总是避着他走。

         有一天，我傍晚下笼捉鳝鱼，遇到了太平。这次，他主动问我战果如何，昨天捉到多少。我看他，精瘦精瘦，手臂上有几个用烟头烫的疤痕，但面有傻笑，下身一条褪色的大裤衩，上身光着膀子，被晒的黝黑黝黑，就像涂上了一层桐油，在黄昏下还有点发光。我随便说了句，昨天还可以，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后来几天我又陆续地遇到他，我也没有问他，他却主动告诉我笼子应该下在哪里，哪里能捉到大的鳝鱼，还告诉我要是晚上下一场雨，那第二天保准能捉到更多。当时，我也没有上心在意，不过后来我发现他说的真的很准。

         就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我们见了就聊上几句。他告诉我，他晚上怕别人偷自己的鱼笼，晚上两三点就在河边看着，白天再睡觉，有一次用矿灯照着，竟然看到了鳝鱼先是一点点的试探，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自己的鱼笼。他边描述，边做出各种动作，手舞足蹈，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后来我就很少见过他了。听说，他趁邻居家没男人，偷偷进去要强暴别人家的媳妇。四十多岁的男人，没碰过女人，心里难受得很，受不了，做梦都想要。结果，媳妇家里的男人回来了，女人没碰到，倒是挨了一顿暴揍，被打得鲜血直流。

         去年过年回家，我听我爸说，太平死了，喝农药自杀的。大年三十，农村有上坟祭祖的传统。有人看到太平一个人，喝醉之后，趴在家里的坟上，不省人事。四十多岁的人，孤苦伶仃，没有女人，没有娃，只有一个人买醉在自己家人的坟头上，孤独、寂寞、痛苦。酒醒后，无家可回的太平，去了自己哥哥家要吃的，赖着不走。但是，他被哥哥打了一顿。北方腊月的寒风，凛冽刺骨，吹的脸上的皮肤都要裂开了。他心里想不明白，弄不懂，为什么，是亲情给了他活着的希望，也是亲情让他对生绝望。他拿起了一瓶农药，抬头喝了下去，最终倒在了村里的牛棚的旁边，再也没有起来。

         大年三十的晚上，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每家都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太平哥哥家里也是一片热闹，一家人其乐融融，大家都在享受年给人们带来的幸福和快乐。牛棚里面的牛似乎也感觉到了年的到来，叫个不停。牛把牛粪被拉在了身体已经冰凉的太平身上，太平没有反应……

         冰冷的尸体，就这样在路上，没人管，也没人问，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女人，也没有娃，四十多岁还曾蹲过监的不老实的臭男人。初一……初二……初三……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去叫了太平的哥哥，但是哥哥也懒得去收尸。不过还好，北方的冬天，尸体不会迅速腐烂，发臭……

         凛冽的寒风再一次吹起，怒号着，狂叫着，像妖风一样，飕飕作响，让人不禁寒颤。

         太平喝农药自杀后，却无人收殓死的事，没过两天就传到了他卧病在床的母亲耳朵里。据说，太平母亲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死后，什么也没说。但是从那天起，就没再吃饭，三天后死在了床上。

         最终，母子二人的尸体被一起火化了。母亲给了他生命，也陪伴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亲给我将这个事的时候，又说，太平是个好人，虽然他偷过别人家的鸡吃。

         过年的鞭炮和礼花再一次响起，吵的人们睡不着觉；村里的牛又在乱叫，然后拉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