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荷花三娘子》8-9

这边宗家人在房里忙碌着，而那边离宗家不太远的一个土坡上，媚娘和白衣女子藏在几株树后，看着宗家那边。

看了一会儿，白衣女子对媚娘道：

「这下好了咯，你的宗公子已经喝下药，你大可放心了吧？」

媚娘掩口道：「姐姐又在笑我了。」

「我笑你倒没有什么，只是你这回为他爬山涉水，到处去采药制药的，你是真不管你的修行了吗？」

「他就是我最好的修行。」媚娘低声说，象是给自己听。

「呸，真不害臊呐。」白衣女子用手指点了一下，「我是真不懂，他有什么好？你真是疯魔了。」

「姐姐要是喜欢一回，你就知道了。」

「我才不要。」白衣女子冷笑道，「我只要好好修行就成。」

时值暮春，树上的花朵已经开尽，几朵花被风摇动，掉落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噗噗声，媚娘她们没有再说话。

湘若服药后的第二早，小厮进来看望，发现湘若呼吸均匀，睡得香甜，连忙到前面回复主人。家人们听闻，都赶了过来，大家围在床头，湘若慢慢睁开了眼，说自己有点饿，想喝粥。湘若的母亲泪流满脸，又赶紧吩咐人去准备早饭。湘若靠在床头吃早饭，家人给他讲起服用的灵药的来历，湘若听了心下明白，哪里是表姐，那是媚娘来救自己。

湘若服用了两回后，身体康复，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只是因为病得太久，身体还比较虚弱。湘若心里不安分，一直想法见媚娘，但家人不肯，坚持让他好好调养，又在屋里休息了半月。这天家里的人有事，在前面忙碌，湘若前去转了一会儿，慌称想休息，要早早关门睡了。大家想他身体无恙，叮嘱了几句，也就答应了。

湘若心下暗喜，待天色暗下来，他去开了后门，想到好久没有媚娘的消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康复，怕她不来，湘若又去点了盏防风灯挂在后门梁上。

过了一会儿，湘若听到外面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他起身走到屋门，透过门缝向外一看，果然是媚娘来了。湘若连忙开门，说：「媚娘，我好担心你不来呢。」

「我一看到你门口点了灯，就连忙赶了过来看看。你的病可好了吧？」

「多谢媚娘的灵药，我已经好了。」湘若说着，退了一步，躬身长揖。

「公子如此大礼，媚娘我如何担当得起。」

「媚娘你有所不知。前些时间，我天天在床上昏睡，听得家人忙进忙出，虽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心里却清楚得很。」湘若拉着媚娘到屋里坐下，继续说：「我之前只是贪图你的美色，未曾体会到你的心。 这些天里，我想着你对我的各种好，心里想这世间除了父母，也没有其它人如此对我了。虽然我们不是同类，但我心里却只想和你一起。」

「公子，不可这样说，……」

「媚娘，你不想和我一起？」

「公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上回放我生路，我就答应要报答你的不杀之恩。今晚听你如此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媚娘急切地说到，「只是我道业已失，只能晚上换为人形，到了五更鸡鸣，我就得离去，否则就要变回狐身，再若见了日光，身体也会被烧灼。」

「媚娘，你即使变成狐狸，我也要和你一起。你且就在我屋里，白天我关窗闭户，晚上你再出来就是了。」

「不是这个法子。要在一起，就要俩个人大大方方地在一起。真若那样，万一被你家人闯见，也是极不妥的。」媚娘道，「只是如今我已无此福份，但我有一好姐妹，容貌端庄，品性敦厚，正好可与公子你共结连理。」

「媚娘，我只想和你一起，你的姐姐妹妹，我不喜欢的。」

「公子，天意不可强求。你且听我的罢。」

湘若无奈，知道媚娘此次来是和自己绝别，他握着她的手，又说「那你今晚可否留下陪我呢？」

「公子，自那天过后，我也思虑了好多。已不再以床第之欢惹来上天的仇怨了。」媚娘抽出手，柔声又说到，

「五月十五辰时，你到村外的南湖边，可见湖中有一身着白衣披风的采莲女子，你就划船跟过去。如果你跟掉了她，就立即回到湖岸边，拨开荷叶，只要看到荷叶下一枝盛开的短茎白莲，只管采摘回家，用蜡炬烧茎干即可。另外，不管它化成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你且让着它，由着它，只有好事的。」

「媚娘，此事就无可挽回了么？」湘若叹道。

「公子，你若心里有我，就好好待我姐妹。」

「媚娘，我心里有了你，如何能再有你姐妹呢？」

媚娘起身，正色说到：「公子若执意不肯，媚娘也不勉强。只是公子想想你尚未婚娶，如今有一良缘在你眼前，你却推三阻四，这和当时我有心委身于你，你却与我游戏时有什么区别呢？五月十五辰时，你若错过，再无机缘了。」说完，她收声屏息，转身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