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后羿的部落吗?”“是啊,”朱未回答,“部中无论男女老幼,皆以箭为伴,更有枕弓入眠的习性。”兰馨小激动的问:“我能见到后羿吗?”朱未略迟疑了一会回答:“那咱们需要再往前走100年。”
蔚蓝的天空飘来白云,云飞的近了,却是只白羽大鸟,水潭边的后氏部人啸声示警,搭箭御敌,朱未心想:“后氏部落从今再无人了。”白羽越来越近,越飞越低,铁钩般的双爪已抓住两人,双翅轻掠,双爪松放,人从高空摔入水潭,只略溅起些红水花,又复平静。余人心惊,慌乱逃命。兰馨沉落目光,朱未说:“在这个蛮荒时代,谁更强大谁就会赢,输了就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事出有因,后氏部抓了个小孩 ,这大鸟就是来救他的。”说说话的功夫,后氏部人已循序被丢入水潭,朱未转动眼镜:“那个小孩给后氏部带哪儿去了?”兰馨手指下坡处滑一步滚一步的男孩问:“是他吗,朝咱们这儿过来了。”
离得近了,看得清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生得白胖可爱,黑漆漆的头发散乱着 ,澄澈的眼睛透露出的蠢呆与兰馨一般无二,朱未心想:“战火蔓延。”向兰馨说:“发现条远路,咱们绕过去,找我爸爸要紧。”兰馨心一凛:“是啊,朱爸爸会不会也身处危险中。”
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行走进山间,只听涧溪潺潺,林深处站着个周身无风自扬,气息诡异的人,朱未停住前行的脚步,兰馨说:“他很像你爸爸录影下来的夏朝国师。”朱未说:“是同一人,我过去瞧瞧,你在这儿等我。”说完,递与兰馨柄小型麻醉枪,这柄枪兰馨8岁那年使用时,因误伤草原狼禁用。看着朱未走远的身影,极不详的预感涌上心,脚底渗出如云似雾的瘴气,以掩面之势遮住视线,兰馨连声呼唤朱未,只听身边声音道:“你是在喊一个没了脑袋的人吗?”兰馨瞬间红了眼,对准黑影一口气射出三发麻醉弹,国师穿透瘴气擒握住兰馨手腕,兰馨瞧得分明,这鲜血未干的手上犹有单片望远镜残片,从未有过的悲伤激得自己全身血液翻腾,国师蓦得松了手侧转身,同时一柄石斧擦过国师肩头正中棵苍松,不多远的地方站着个面刻霜花的人首蛇身的怪物 。“春将暮,这是我的地盘。”冬裹素蜿蜒爬将至兰馨身畔缠绕周身吐舌道,“带着你的殿下滚回你的都城。”国师春将暮手抚苍松,古树倾刻化为灰烬,石斧接入手上缓步走来道:“你这是水里待够,要来岸上晾晾自己的皮。”冬裹素长尾卷紧兰馨腰身甩向远处,兰馨手脚倒转着转了数圈落入片水中,水底尖石刺穿后背心肺处,兰馨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滚滚涌出心中却一片安详的合上双目:“未未。”
隐约的滴水声唤醒了兰馨沉入黑暗的睡意。“醒了,”听到了人声的兰馨转动着昏沉的脑袋搜寻着声音的来源。“扶你起来 ,”说话的人已至床畔一手轻抱兰馨肩膀,“你是谁?”兰馨望着这人眉心的黑霜花问。“春将暮,”黑面男子面无表情的道:“你这丫头,生场病,居然连舅父都不认识了。”“舅父,”兰馨脑子一片空白的说:“那我又是谁?”“您是有施妺。”春将暮身后侍立的个身着叶衫的年轻人软语微嗔道:“看来是什么都忘了。”“嗯,”春将暮向叶衫人道:“落黄,你这敬几日不必去外头,把末儿不记得的都补上。”
秋落黄为兰馨梳妆,修长的手指细心的抚弄着毛乱的长发,神情恭顺,眉眼温情脉脉,兰馨笑说:“你真像个女孩,长得也秀气。”秋落黄毕恭毕敬的道:“在您面前,没有任何人当得起秀气二字。”
书案上的皮卷打开,秋落黄道:“姑娘读读看,还记得多少?”兰馨趴下身,心想:“是甲骨文,还好我是中国人,老祖宗的东西就算不认识,看着也近乎。”当下摇摇头。秋落黄笑道:“既然不记得,眼神中就不要闪现出聪慧的光芒。”兰馨心凛,低头摆弄衣带,秋落黄道:“咱们今天学些基本的,山水花草。”阳光渐渐的垂落消失,窗外一片黑沉,秋落黄起身燃灯道:“已是学了一天,末儿,你可饿了。”兰馨早已饥饿,却仍是腰背笔直的跪坐案前,神无疲意,面无倦容的的笑问:“我是饿了,有什么吃的?”秋落黄想了想:“有些菽饼,我去端来。”兰馨忙站起说::“我跟你一块儿去。”生怕秋落黄不乐意,又解释:“正好熟悉熟悉地方,认认路。”秋落黄道:“今儿头黑,连个月牙儿都不出,你能看什么?”兰馨干笑两声,慢慢坐回原位笑说:“等你回来。”
秋落黄走了一会儿,窗外凉风吹来朵朵白花瓣,兰馨想:“这附近有很多梨树吗?”一道白影闪进屋中,却是个面容苍白的吓人的少年,一身银光后是条摆动的毛绒绒的长尾巴,望着兰馨的目光柔和专注,兰馨虽没有亲身经历过男女情感,仍能感受到这少年的热血深爱,镇静的问:“你是妖怪,人怎么可能有条狐狸尾巴?”少年怅然的道:“末儿,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向你坦白身份的,是我不好。”兰馨大脑运转,搜索这句话背后的信息,秋落黄手捧陶罐进来,见到狐尾少年并不惊讶,反而一副早知它会来的预备脸道:“鸾幽幽,你的狐主老爹要是知道你来,末儿只怕要再死一次,这次要不是国师大人救得及时,你此刻见到的只是具尸身了。”鸾幽幽道:“我自断三尾,与狐爹决别,与鸾狐族再无瓜葛,从今以后我会日日守护末儿身边,再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秋落黄放下陶罐道:“好魄力,依我对狐爹的了解,是要毁尽全族之力也要杀掉末儿,国师府再无安宁了。”手一挥,南四窗大开,墙头上绿幽幽的全是狐眼,睁闪着似要冲进来却被什么阻挡住一样,鸾幽幽吃惊的道:“是鸾渊的底狐,狐爹上一次用还是灭火狐族。”秋落黄道:“鸾少,现下是看你魄力的时候了。”鸾幽幽不明所以的流转狐狸眼,秋落黄道:“国师在府墙的四周设置了结界,但这阻挡不住多久,现下需要鸾少迈出国师府,劝说狐爹退兵。”鸾幽幽犹豫着转头望向兰馨,只见兰馨也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秋落黄道:“害怕了!”鸾幽幽道:“我是想着劝不了爹爹。”秋落黄笑道:“你还有最后一尾啊,狐爹只有你这么一个骨肉,怎么会舍得鸾狐无后。当然你也可以一走了之,末儿和国师府上下安危与你无关。”
鸾刀周身时隐时现的燃烧着浅红的火焰,成群结队的底狐獠牙外露,细目血红,鸾幽幽道:“居然让你领兵,狐爹呢?”鸾刀诡笑道:“在后面,想见吗?”鸾幽幽以狐声呼唤,底狐齐刷刷让出条路,狐爹手执鸾族长斩刀,发须银白的临立夜色下,鸾幽幽轻声道:“爹爹。”狐爹问:“什么事?”鸾幽幽听狐爹语气平和,胆子稍大了些道:“爹爹曾答应放过末儿。”狐爹道:“今日一战与她无关,事关鸾狐族生死存亡。”鸾幽幽道不屑道:“爹爹莫要再说些危言耸听之语,夏人软弱无能,如何能威胁到狐族。”鸾刀一直在远处,声音忽的传到近耳:“一阵风能吹躺地上的有施氏,还不是折了鸾狐最傲的少主。”鸾幽幽虽激怒,但已无往日凌厉道:“这儿没有你个外族插口的份。”狐爹道:“刀儿已是鸾狐少主。”鸾幽幽震惊当地,鸾刀御火而至,狐目弯弯道:“其实鸾族一直奉你为少主,你现下若回来,我愿让出少主之位。”鸾幽幽蓦得周身微光渐耀,狐目流漾血色道:“不须你相让,我要自己拿回。”
底狐们怪叫着,鸾幽幽与鸾刀皆现出原形,互相嘶咬,扭成一团,狐爹浊目已跟不上两子,眼见鸾刀獠牙咬住鸾幽幽脖颈,冲上制止,十余条底狐倏得围成一圈乱转,狐爹怒斥,底狐戏逗着窜咬,狐爹一手一只捏碎近身两只底狐脑袋,摸索狐石要收回一众底狐归谷,这一摸半身冰凉。鸾幽幽一息尚存的横躺当地,扭曲着四肢望向目眦俱裂,狐齿溢血的狐爹,狐刀打从心底的大仇得报,手握断尾轻轻盖在狐爹脸上,吐火燃烧,目光凝视着鸾幽幽:“当年我就是这么亲眼看着祖父、外祖死在面前,那种感觉像黑夜般不曾有一日不在。对了,当时你在,还是你向你爹求情饶我一命。”鸾幽幽从喉咙发出含混的声音:“你刚出生没多久,尚未睁眼,不可能知道什么。”“刚出生不假,眼未睁是真,但是……”鸾刀声音低了下来:“我是四瞳。”鸾刀的眼眶外流光溢彩,别样妖娆。鸾幽幽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潭瘫在狐尸堆上,鸾刀仰头看着夜空:“入夏的第一场雨要来了,好好享受。”
雨滴砸落,快天亮时鸾幽幽半身浸水,身下的狐尸有的漂浮起来,鸾幽幽顺势滚落,沉入深水自溺。
国师府内兰馨伫立银花树下,扬手接住一枚落花,掌纹折映近乎透明的花瓣,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我要那个,给我。”兰馨似曾听过这声音,疑惑的转过身,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手拿个皮弹弓不可一世的指着自己手中的银花道:“跪下呈上来。”兰馨瞧瞧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女奴,再瞧瞧他穿着唯有王室才享用的绸质衫裤,额上勒着粒粒均匀的海珠缠发,心知小屁孩身份在这个时代隶属王级,慢慢屈膝跪在石子地上,双手捧花。男孩握住花摇头晃脑:“一点也不香。”蓦得以花敲下兰馨柔腻的面庞问:“有名字吗?”兰馨忽受轻薄,心里羞恼,垂下头不作声。一身穿青衣的女奴上前道:“殿下,这里是国师府,听闻国师有个女儿,一直养在外部,最近才回来。”男孩骄色顿敛,张嘴打个哈欠,青奴一旁道:“殿下起的早,又逛了这半日,也是累了。”男孩问:“暮父是不是盖了间从里到外都是鲛皮的屋子,去住住。”一群人竟往兰馨居处去了。
兰馨不好回房,四下闲逛,只见绿竹茵润掩映处有间房舍,却是秋落黄的住所,兰馨放重脚步闲童闲玩般抚弄着竹叶,四下寂然,兰馨进了屋。屋中陈设堪比小型博物馆,兰馨负手观赏着,其中一皮卷接口处印着泥印,这泥印十分眼熟忽的想出是在哪里见过,心跳得厉害,激动的再不能停留一刻,飞跑着冲出屋子,来到自己屋外,跪在外面的女奴脖颈小臂新伤压旧痕,兰馨进来,只见那男孩手握软鞭正在向手下奴隶施暴,那男孩见兰馨明淙淙的眼睛望向自己不觉收了手,床上一躺道:“不好玩,我要睡午,都滚出去。”青衣上前为男孩脱衣,男孩眯缝着眼摇头晃脑,兰馨一旁开口说:“这些奴隶比羔羊还要软弱,打它们有什么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