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李海曾说过,和我见面的这几日,将是他美好的回忆。我也对他说了我的真实感觉,和他相处的日子,我常常感到失望和压抑。
回到家里,我和他的这件事,自然成了家里的热门话题。父母主要担心两个人不在一个单位,将来会两地分居,造成婚姻的矛盾和不稳定,并举出了许多现实中的实例,我听了心情沉重,越发不知所措。待在家里,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也认真考虑了这件事。
我觉得关键是李海并不让我十分满意,他并不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可是我是不是太富于幻想,现实中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父母所说的两地分居等现实困难,到时候能不能被爱情所克服呢?可我一下子回绝又担心伤害了李海,从而错过今生那个最适合我的人。我仍然犹豫不绝,只有无奈地把这些交给时间。
李海的母亲很着急,不断地催促这件事,希望能确定下来。他父亲毕竟是老师,倒不着急,认为这是人生大事,理应让年轻人了解得透彻一些,再做出慎重的决定。
大年初二,李海和他父亲到家里来了,他们征求我父母的意见,父母说这件事主要看我的意思,可我仍然拿不定主意。推辞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彼此还不够了解。
他父亲倒通情达理,没有多说什么,李海也不好说什么。他悄悄问我假期有什么打算,我说可能要去县城看望舅舅,他说他姑妈也在县城,可以同一时间去,还可以在那里玩玩,我同意并约定了时间。
他们吃完午饭就告辞走了,我去厨房收拾洗锅。我给锅里倒上水,就在我把饭碗放进锅里时,有一个碗却无声地破成两半,我感到莫名其妙,同时心里产生一种不祥的阴影。
晚上阅读李海送给我的小说,翻开书,他写的一张明信片又展现在眼前。那是《世界名兰》中“风兰”一张,上面题有李煜的词《虞美人》中的一段:“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那哀婉的曲调似乎就响在我的耳畔。
突然,我的眼睛一亮,他画的那个图案上的紫红色的东西,竟是粘上去的一片花瓣。天哪,这是我给他的回信中随信寄去的两片月季花瓣中的其中一片,我以为那带着我心香的两片花瓣,早被他不经意地遗失了,谁知他却保存并制作到这张卡片上,并随书送给我。
在他设计的这幅图案上,这片花瓣就像一颗心,下面画出的花托很像一双手,上面还长着并蒂的蓓蕾,他的用意是在他一颗红心的沃土上,生长出两朵相亲相爱的并蒂花吗?在画面的两旁题着一副对联:“纵是千言万语,难表一颗真心。”可见他对我的爱是赤诚的。
我有些惭愧,他当时把这本书递给我时,我也曾看到这张卡片,我只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就把它插在书里放下了,并没有看出还有这么丰富的内涵,倒是他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是没事时做的。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还莫名其妙。
现在看来,是我粗心了,我会不会在别的事情上也先入为主,固执己见,没有用心体会别人的良苦用心呢。
春节过后,假期还长,我准备到县城去看舅舅,我上学时他常偷偷给我零花钱,在那艰苦的岁月,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这种恩情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依照和李海约定的时间,我赶到车站,远远地看见李海等在车站大门口翘首远望,我停下来审视着他,眼前的小伙子是那么腼腆单薄,而又有些陌生,想到可能要和这个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心里还是感到迷惘和惆怅。
我们先到他姑妈家,一家人待我们非常热情,尤其是他姑妈,不住地用审视的眼光看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吃完午饭,我们来到舅舅家,没想到他和舅舅谈得还挺投机。吃完晚饭他邀请舅舅一家出去转转,舅舅说你们去吧。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在大街上转着,有时他骑得很快,我有些害怕,让他骑慢点,他让我抱住他的腰就不怕了,我没照办。我对他还是很矜持,有些害羞和戒备。最后,他将我送回舅舅家门前,没进去就走了。
晚上,舅母告诉我张洋在县城等我的那几天,曾有两次冒着大雨到舅舅家找过我,他的行为让舅母很感动,她认为他是个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小伙子,让我慎重选择,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些歉疚和不快。
临毕业时,有次张洋曾问我县城有没有亲戚,我说有个舅舅,他问了姓名和家庭住址,我以为他也就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却记在心里。
第二天,李海提出要去夲城著名的矿山看看,我答应了。他骑自行车带着我来到一个矿坑前,这里很静,诺大的矿坑像一座倒立的山,很是壮观,我觉得我们是那么渺小。附近的山上有几个亭子,他建议上去看看。
我们开始向上攀登,山坡较陡,不太好爬,他伸出手来要拉我,我还是羞涩地伸不出手,他有些难堪。我也觉得自己过于矜持了,人类崇高的爱情从来就脱离不了人性的本能。可我就是没法放开,很不自然,我还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产生了爱情。
碰到一个陡坎,他不太费劲地上去回头看着我,我实在上不去,窘迫地站在那里。他又伸出手来,我不得已伸出手去。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我感到一种被扶持的依靠和安心,要是他能在我需要时都随时伸出这样援助的手,我们一起克服重重阻隔该有多好。可是短暂的相聚之后,又要各奔东西,我自己的路,还得我自己来走,遇上挫折和困难,不能靠他的扶持,不能靠他的肩膀,只有靠我自己。
我们终于登上亭子,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县城,我忧伤的心情豁然开朗,这座新兴的城市像条巨龙,正在腾飞。而我所苦苦追求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有起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