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重天碰瓷
翌日，离镜起了个大早，硬是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对于爱睡懒觉的人，这可不是件好事。不过出席天君寿宴，丝毫马虎不得，在我呵欠连天的状态下，青梅青茉将我打扮成了娇艳倾城的美人。一袭浅粉色的齐地长裙——我特意请他们帮我做了这件衣服，因为我实在讨厌黑紫色——雅致玲珑的发髻上点缀着几朵与长裙颜色相近的珠花，配合淡雅精致的妆容，宛如从桃林中走出的桃花仙子。我有点震惊于这身打扮，一转头，见离镜已经看呆了，打趣道：“你把我打扮成这样，像是去九重天出风头的。”离镜呵呵一笑：“那又有何不可。”说罢挽起我手道，“咱们走。”
九重天的样貌果真如电视剧中那般仙雾缭绕，但也仅限于此，建筑楼台与凡间大同小异。到了天宫门口，离镜亮明身份，我们自然通行无阻。离镜牵着我一路朝大殿行去，如同带着孩童不肯放手，我一边欣赏沿路景致，一边轻声问道：“干嘛握这么紧，怕我跑了？”离镜勉强挤出个笑容，轻声回应道：“九重天不比翼界、凡间，万事都要小心。你今日第一回上九重天，天族之前又寻了你七万年，我担心他们……”
“翼君有礼了。”迎路走来的几位仙友对离镜拱手行礼，离镜也客气回应，与他们寒暄起来。我趁机溜出他视线，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跟三岁娃娃一样被牵着鼻子走。
亭台楼阁都是纯白色调，看久了未免让人生腻。唯有雾气缭绕的感觉，生平头一次亲身经历，见身边萦绕着重重朦胧，不禁伸手想托起仙雾。“这是干冰吧。”我喃喃自语道。饭店里都用干冰衬托菜品搞气氛，这天宫的人吃饭岂不是顿顿可以用仙雾搞气氛，确是很有情调，日后遇见夜华倒可以向他建议一番，说不定还能更好地讨上那位上神的欢心。正想得有趣，忽见身边不远处有人，扭头望去，那人身着淡色华服，身边跟着个白衣侍女，正信步朝这里走来。待她走近，方才看清她容貌衣着。发髻一见便是已婚夫人那款，五官倒是长得精致，特别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看着更是迷人，又有几分熟悉。看来这位是天宫的某个娘娘，甭管是哪位，按规矩得行礼问安。
没等我欠身行礼，她却大惊失色，直勾勾盯着我看，连连后退了两步。我有些不解，问道：“这位娘娘，您怎么了？”她更慌了，挥手道：“你不要过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下意识解释道：“我陪我家君上来，一起给天君祝寿啊，有何不妥娘娘？”
“君上……君上也知道了……”她六神无主，不知所云。正当我迷惑着，突然恍然大悟，她是素锦，怨不得见了我如此慌张。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她和白浅的恩怨我不想插手，不过此刻作弄作弄她也好。
“娘娘，您看我还没给您请安呢。臣妾祝素锦娘娘万福金安！”我学着清宫戏里嫔妃请安的姿势，胡乱作了一把。素锦恐慌到了极点，声音又气又颤抖：“你别以为君上会帮你！三百年了，君上早就把你忘了，当年的事，你也别想平反，天君不会给你做主的！”
看着她气急败坏又心虚的样子，我心里更好笑了，上前欠身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呀，臣妾在给您请安呢，您快免了臣妾的礼啊。”
“你不要过来，我才不怕你！”素锦踉踉跄跄地后退，挥舞着她宽大的衣袖驱赶我，那侍女虽搀扶着素锦，可脸上也尽是惊慌失措之色。我静静朝前走去，“我做错什么了呀，娘娘为何如此对我？”
“不要过来……”随着素锦一声尖叫，一道强有力的光束突然打向我，毫无防备地被击中，我重重摔在地上，只觉眼前一片血红，刺痛难忍。伸手去揉却感到手上黏糊糊的一片。血……我眼睛瞎了？
这什么情况，我怎么跟素素一样了，我又不要历劫，为什么要变瞎子！！
“救命啊！”我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耳边慢慢响起了脚步声，很乱，窃窃私语声也多了起来，还有素锦慌乱的声音，“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突然，私语声停止了，一个浑厚的男声道：“素锦，你作何解释？”声音低沉有力，充满了冰冷的杀气。
“君上……我没有……我冤枉……”素锦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这下夜华倒是顺了心意，有了个除掉素锦的完美理由，我成了可悲的牺牲品。想到这我怒火中生，吼道：“别烦了！先给我找个大夫，我好疼啊！”
身体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传来焦急又关切的声音：“小暄，小暄，对不起我来晚了！”是离镜。听到他的声音，方才的怒火一瞬间全部消失，只剩下委屈和难过。“君上，我眼睛好疼……”我不敢真哭，因为那样眼睛会更疼。
“小暄别怕，有我在。”离镜把我抱起，声音转而愤怒，“太子殿下，我翼族归顺天族七万年，从无二心。今日在下携爱妃特来九重天给天君贺寿，却遭此待遇，我爱妃不知何处惹恼了素锦娘娘，竟让娘娘刺瞎了她双眼，还请太子殿下给本君个交代！”
“你放心，本君一定给你们个交代，”夜华声音虽冷，当中也带了一丝焦急，“当务之急，先请药王给小……翼妃医治，还请翼君先抱她去洗梧宫。天枢，你将此事禀报天君，伽昀，快去请药王。翼君，请！”
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和伤心完全包围着我。只觉身边围了好多人，眼睛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或许是药物的作用，疼痛感渐渐减轻了。离镜的怀抱一直没离开我，紧握我的双手已出了一轮又一轮汗。待耳边的嘈杂声慢慢消失，听得药王告退之后，夜华道：“翼君，方才天枢已将事情的经过奏禀天君，现在还请你去大殿，与天君商议如何处理此事。”离镜的手紧了紧，迟疑道：“那……小暄……”夜华道：“本君在这，任何人都不能近她分毫。”离镜这才轻声道：“小暄，我去去就来。你放心，太子殿下在这，不用害怕。”
“嗯。”我点点头，“我没事，你去吧，到了大殿别置气。”离镜应了声，快步离去。
“兰陵暄，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就出了这样的事，你可否给本君解释一下？”夜华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问一道数学题的解析。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遇见了素锦娘娘，向她行礼问安。她先是驱赶我，后来居然出手伤我，打瞎了我的眼睛。怎么，难道夜华君认为我碰瓷？”夜华该不会自作多情，以为我想帮他报仇，才搞这么一出。弄瞎自己的眼睛去陷害别人，我可没这么无聊。
“你从未上过九重天，怎会知道那是素锦。看素锦那般，定是受了极度惊吓，你若一开始表明身份，又怎会把她吓成这样，她不惊吓之极，又怎会出手失了分寸，将你打伤。更让本君疑惑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你怎么知道当年素素与她的恩怨？”
“夜华君这是把我当贼审吗，”我有点恼火，“我的特殊身份，自然是知道些天机，碰见素锦时，也只想吓吓她，从未想过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再胡闹，也不会自废双眼，更何况我图什么，就图帮你报仇？朋友，你这样怀疑你的朋友，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时间没了声音，静到让人害怕。许久，我问道：“夜华君，有人吗？”没有回应，我站起身，摸索着朝前走去，“有人吗，夜华君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这，太不够朋友了，夜华君！”脚不知拌上了何物，身体失去重心向前摔去。千钧一发之际，身前被人扶住紧接着向后一推，刚刚好站立不倒。
“不管怎样，你帮本君出了口气，本君谢谢你。”夜华话语中竟多了几分温暖。能得冰块太子一个谢字，到底是我长得像素素，还是我行事作风与那些花痴他的女子们太不一样，才得他别具一格的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