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靶归来

我妈是那伙被“专政”的人,却非常喜欢革命歌曲。她把绣花针在头上蹭了几下,开始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一曲唱完,觉得不过瘾。我妈接着唱: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这大概叫“通俗歌曲”。

一路唱了过来,改革开放了。大概是1986年,我妈开始唱“信天游”:大雁听过我的歌,小河亲过我的脸,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年又一年!

87年的春节晚会,费翔来了:你就像那一把火,一把火!熊熊火光燃烧了我!我妈接着唱: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

到了1988年,我妈唱得声竭力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爱爱爱,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89年,真正的“摇滚”来了。我妈粗着嗓子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93年,我妈穿着旗袍,扭着秧歌,手里拿把扇子,边扭边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很诡异的画风。

唱着唱着,相约98。我妈一边切着芹菜,一边唱: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

其实我妈是个兔子,爱吃生芹菜。偶尔啃个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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