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内省的生命之书——台湾散文家陈芳明略评

陈芳明，1947年出生于台湾高雄。本科和硕士分别就读于辅仁大学和台大历史系，1974年远赴美国华盛顿大学攻读博士。“美丽岛事件”爆发后，陈芳明开始涉足台湾党外民主运动，1980年至1983年因在海外主办政治性刊物而被列入黑名单限制返台，直到1989年才回到台湾。他曾任民主进步党文宣部主任，现任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系教授兼台湾文学研究所所长。著有《风中芦苇》、《梦的终点》、《时间长巷》、《晚天未晚》、《昨夜雪深几许》、《掌中地图》等多部散文集。其中《昨夜雪深几许》获得过2009年行政院新闻局第33届金鼎奖“一般图书类出版奖：最佳文学类图书奖”以及2008中时开卷十大好书“中文创作类”大奖。

陈芳明的散文偏爱真实，乐于剖析自己的灵魂，对他而言，文学早已内化成一种生命的实践，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次转折——从学界投身政界、从政界回到学界则成为他散文最重要的内容。

十五年海外漂泊的经历，对流亡岁月的回顾与政治活动的反思是他反复书写的主题。他在《鲑鱼还乡》、《无花的墓园》、《激流乱云》、《涉渡》等文章中写下了承受时代与社会矛盾所带来的冲突与碰撞时的迷茫与孤寂，并深入到民族忧患意识下的政治文化反思。他的散文运用了一系列如“单翼独飞”、“青山隐没”这些意味丰饶而深刻的意象来自剖心迹。从而践行了萨义德对知识分子的期望，勇敢地介入社会现实，用毫不掩饰的情感来呼唤民主正义的政治理想。从政界重回学界后，他的散文洋溢着以阅读与写作为生命救赎的热情。《梦回青春之海》、《苍郁之星》、《读诗取暖》这些文章忠实记录了时间流逝下紧张、焦虑的生命情绪以及在阅读写作中焦虑的自我所升华出来的体验性的生命哲学。他坦言：“书中岁月，比起窗外满地江湖还要值得信任，并且开阔无比。”

陈芳明早年写诗，他承认“最早写出的散文都是诗的余绪”。 这表现在他爱用富有张力意象饱满的语句和对比和排偶句法，注重在有限的文字中捕捉一种氛围，以情感冲击客观叙述。散文《多少年前的钟声》中，对齐邦媛老师的回忆化为文中反复描写的钟声，从而营造出一种感觉结构，将浸透着感觉汁液的外在物象、现实历史与主体体验对接与贯通。

2008年出版的散文集《昨夜雪深几许》是陈芳明的代表作。在这本散文集中，他以人物分篇，记录在文学、政治、智识上给他启蒙的20位人物，包括开启他文学追寻的余光中、一同将命运当赌注投入政治的许信良、点亮他左翼台湾史观的史明，以及他这辈子最可敬的论敌陈映真等等。他将细腻的感情、现实与回忆的跳跃杂糅在文本的空间里，从生命的真切体味出发来记述这些带来各种召唤和隐喻的启蒙者与伙伴。他说：“这些人，就好像拿刀斧往我的生命砍，多出的、剩余的都帮我劈掉，才让我的生命呈现出这个样子。而我写下来的，都是为我讲真话的人。”这种选择性的记忆与创造性的遗忘来追溯的回忆，是对个体经验的一种深度回返、修复和重塑，使各种现实政治的、思想精神的维度得以自发地建立和扩张，从而让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得到体认。

陈芳明的散文创作，已经内化为一种自觉的生命自主追求。他立足于回忆，通过深刻的内省不断发掘生命的体验与感受，反映了一个知识分子对于理想社会的追求和人生意义的探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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