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位亲人离世了,我妻子的大伯,后来也是我的大伯,享年82岁,一个孑然一生的老人。他走得那么冷清而安详,我祝福他在另一个世界常有友人相伴,常有笑语欢声。在从今往后漫长的时光里,他的白天将有享受不尽的和暖阳光,夜晚将有烧不尽的芳香柴火,因为那是天堂,与这世界所剩下的时间一样长久的天堂。
记得我作为女婿第一次登门时,他给我夹菜,大块大块的排骨和鸡肉往我碗里放,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但我知道每一个字都盛满了客气。他说我岳父不该往我的饭碗里盛红薯块,认为那怠慢了我,我当时很不理解,因为我喜欢吃红薯。后来老婆告诉我,乡下红薯是喂猪吃的。
后来他住进了敬老院,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每次我们回家去看他,我都尽量搀扶着他走走,下楼或者上楼,和他聊几句天,但是他可能知道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吵吵闹闹,一辈子也没有几天。说好下次再来看他,可能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终于还是要面对自己生命的尽头,从此这个地上再不会有他行走,也再不会有他的目光和笑声了。一个人离开,留下的伤感总是会比其他多一些,因为他失去了我们,我们也失去了他。
亲人的离去总是让我感悟时间的意义。时间让我们成长,却让亲人衰老,自古如此,从未改变;时光带给我们相聚,也必将拆散我们;时光赋予我们青春的活力,也必将在垂老时再推我们倒地;时间是财富的朋友,慢慢地赠与我们智慧,一次又一次点亮希望,然后它又毫不留情让我们离开所有,失去力量,只剩自己一个人赤条条地面,去鼓起失去一切的勇气。
活着的人还有诸多辛苦,死亡也不会只有凄凉。时间不言,但它从不厚此薄彼,生与死都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我们曾来过,相聚过,陪伴过,珍惜拥有的,才是时光要求的赤诚。
时间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它给予它能给予的一切,然后又从容带走。它早就告诉我这一切,看我能把它奈何。我不愿再过多思考时间的意义,因为它不断地用自己的冷漠揭示着人生的真谛:所有生命都将谢幕,但是我们可能将与时光永存,从死亡的那一刻起,直到时光的尽头。
大伯,永别了,再见,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