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断】对质

沈子熠沉默了。二人同时过了许久，他问：“为什么……你突然让我叫你香儿？”

“只是看到这山景春光，让我想起……以前的日子罢了。”桑柔避开沈子熠冷淡却逼人的眼神，“那时候，爹爹与二伯都在。每年桃花开的时候，爹爹都去后山找开得最艳最美的桃花，因为我娘要做桃花羹。”她看着手里开得娇艳欲滴的桃花，凄凉地笑了笑，“娘亲一直想教我做，我却每次都找借口去找你，因为我懒得学。等到想学时，她已经不在了。”

两人的速度都不知不觉慢下来，马蹄清脆的得得声响着，更显出山道无边的静默。

“你……恨我吗？”沈子熠艰难地开口，尽管这话一直藏在他心里，整整三年了，每天都在他脑中萦绕。

出乎意料地，桑柔摇摇头。“我问过自己，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问。起初我恨你。可到后来我进了宫，见到了皇上，见到了我心心念念想杀的人，我才知道我不恨你。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我恨一个棋子有什么用？难道真的要看到你死，和爹爹他们一块儿死，我才会高兴。不，不是那样。”

“你……怪我。”

“是你带着兵马，踏平了沈府，踏平了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桑柔呼出长长一口气，“我怎么能不怪你？”

沈子熠眉头闪动，一直冷如冰封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尽管那痛苦一闪而过，也被桑柔捕捉到了。

“子熠哥哥……”她茫然地看着前方，手中无意识地撕扯着桃枝上的花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我们该怎么办？”

桃花片片零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桑柔揪完了花瓣，又开始用指甲剥刮枝桠上的树皮。一下一下，尖利的声音刺着沈子熠的耳膜，她却只浑然不觉地看着前方。

沈子熠受不了那声音的折磨，他侧过身子按住她的手。她恍然如梦初醒，猛地回抓住他，“你会帮我么？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还有。杀了那个狗皇帝！为爹娘报仇！”

沈子熠的身子如同坠入冰雪之地，这三年来，从他在宫中看见她的那一天起，他无时无刻不在的担心终于成为了现实。她早已不是他的香儿，尽管他早就知道，但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却还是有着巨大的冲击。

“杀了他，你爹娘，我的爹娘也都不会再回来了。”沈子熠看着她，“香儿，放弃吧。放弃你疯狂的念头。太后当初执意留在身边，如今又把你赐给青鸾公主，难道你还不明白？”

桑柔默默撤回手。她自嘲地笑一下，“我早该知道的。上官禄许你高位，允你重开沈府，还要把靖公主许嫁给你，你当然不舍得杀他！既如此，待你回朝复命，你就去告诉他，我就是当年他杀死的上将军沈湛的女儿！”

“我若要去告密，何须等到今日！又何须当初偷放你走！”沈子熠脸色铁青，“靖公主的事，更是子虚乌有！”

“那我问你，” 桑柔逼视着他，“若你我之间没有横亘这些事，都是清清白白，我和靖公主两人，你只能娶一个，你会选谁？”

沈子熠转过头去，“这样的无谓之选，选了何用？再说……”他的声音充满苦涩，“无论是你，还是靖公主，我都不会选。在我心里，你从来只是妹妹。而靖公主，我只是皇命难违教她一点剑法，并无情意。何况她是皇家的人，无论为公为私，我与她都断无可能。”

“如果皇上一定要为你们指婚呢？你还会抗旨不成？”

沈子熠无言以对。

桑柔怔怔地看着他，那神情似是不敢相信。愣了一会儿，她咬咬牙，取下头上的簪子，反手便向自己手心扎去。

（简宝玉日更打卡DAY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