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诗:2022第四组

作者像

作者简介:张卫东,生于1959年底。80年代末开始写诗。自印有诗集《幸福日子的艰难时事》《物色》《从来处来》《一个“逃课生”补交的作业》《时间的镜子》。现居成都。




消失的鱼群


这撕裂和刚才角铁的移动没啥关系吧?
但细听,却和刺耳的电锯声
有着相异性相似。前天,
那位反复在便签上腾挪的人突然
发了神经:“我要吃河蟹!”
旋即在自己的右臂呲牙整了一块刺青。
那形状,不是你诗中描述的
“波开的鹤望兰”,那个
“碧空下涌动的小小橘色皮划艇……*”。
当我在这个语境下将它
再次推出,是否就有了迥异的另一身
鱼鳞?对呀,我是这么想的,
它应该避开所有熟悉的
能指,像清醒时病毒磨损的牙齿。
今天的午餐不可以明天吃
或者后天吃?*这不是你的马尔克斯。
南美的事再魔幻与我们
有甚关系?海上看明月,海上在
搬运药品、蔬菜、水和大米……
她们在楼上反复叫喊什么?
消失的鱼当然不是我们情愿让它死去。

2022.6.12


* 取自哑石诗《奥雷良诺·布恩迪亚上校》。
* 意取策兰诗《死亡赋格》。



心理课


放下茶杯,他用稍高的声调扯出了另一个
晦暗的话题……其实啊,痛苦早已
写满大地。苦涩的不是茶,
是先前紧蹙的眉头泛起的焦虑,
比如,细节与耐心;比如内外变幻的逻辑。
也没有什么缜密的推理与悬疑。
旋即,他重新压低了嗓音:
如何才能具备由己推人的完整能力?
可你不是“爱德华大夫*”,不存在什么心理
问题。说罢,他再次侧过身去。
谁知这多重的折磨与突兀的痛到底
源自哪里。“最爱你的人
不是已经先走了吗?虽然,他不一定完全
读懂了你”。那好吧,我们就
再来谈谈什么是临床的抑郁。你能
说出烦忧的内情和实质吗?
就像两人再好也会因频繁靠近而感到无趣,
比如,那些囧事怎能反复提及。
“在他看来,你的过于主动
就是他的压力。”是呀,痛苦是个
非常抽象的命题*,无论你用什么去标记。

2022.6.15


* 美国好莱坞1945年拍摄的黑白悬疑故事片。
* 意取余怒诗《痛苦事》。




咖啡馆


几只看门狗的尽职让你再次想到了
平庸的恶。告诉我阿伦特,
你能奈它几何?但,
对猫咪的矜持,我们却不介意。
叹息不过几支老旧的
旋律。怎么又不愿往前走了?夫人,
那儿有家很小资的咖啡馆,
乘着夜色,我们进去
坐坐?放心,导弹还远在天边,
谁知该死的战争还会
持续多久。让他们闹吧!几只螃蟹
拆散不了虾米,你听,
钢琴家正耐心的弹奏着小夜曲。
其实,我挺喜欢你昨天
浅淡的微笑,因为,这样的
花开很难赶上一次。不,不用解释,
如果返程的快递搭上了
最晚的班机,我们绝不在睡前
将它们放弃。是啊,
蝴蝶兰从未这么好看过,
老百科上是这么描绘的……当然啦,
再漂亮的女人也是人,
也会看到流水中渐逝的花容。
当疫情战争双双袭来,
她又去照了照镜子,所以,
为了这美,我们怎能忍看硝烟迭起。

2022.6.18



乌龙果茶


我说,我正在读肯尼斯•雷克斯罗斯,
在路边的银杏树下稍停了片刻。
这是他的旧诗集,1905
是他在印第安纳州的出生年。
好吧,你稍等下,我再去买支冰激凌。
“懒虫书吧”左边是一座
大型联合体,伊藤洋华堂只是
一部分。闷热的午后
别给我谈什么在“白色干燥的鹅卵石
床上……*”那又怎样呢?
知道,你喝乌龙果茶不喜欢加
蜂蜜,这在我们二人的
世界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都说
那天在郊外某家民宿
看见的陶器大多是粗品,这你
知道,就是售价不低。
好吧,我接着读肯尼斯•雷克斯罗斯,
瞧,他喜欢我们的杜甫,
还曾被誉为美国“垮掉派教父”
刚才,旁边那对情侣
在谈黄昏中的迷失,我们也迷失过吗?
读到第几页了?对,我们
确实迷过路,在我向你
求爱时,当你终于决定嫁给我,
在“百钟敲响,星星说话*”的那个晚上。

2022.6.21


* 取自肯尼斯•雷克斯罗斯诗《夜读》。
* 同前注。




“云南菜馆”


下了地铁,我就去找到“天街”的出口。“它在
‘东郊记忆’对面”你说,指着墙上的
方位示意图:“我们真精灵,
都会看地图了……”那地方我们去过几次,
记得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五楼有家“云南菜馆”,味道不错。我这么说,
是缘于每年夏天我们都要入滇。
那儿,虽说是个多民族省份,但大体上
菜品的味道也差不了好多,
至少,对我这个来自四川的口味说
区别不大。此刻,在“天街”在“菜馆”的大堂,
面对“傣妹”包装后的微笑,
我们翻看菜谱,就像再次翻看“彩云
之南”。知道这么说有点夸张,
有点给人意淫的错觉?可想想看,
在近两年半的折腾中,不这样想又能咋办?
莫说那么多了,我当然喜欢
“在路上”的满足,喜欢你说的“沿途
看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就像冲着眼前一桌点好的“滇菜”,
痛斥“世间的小混球还在滚动瘦瘦的晚风”

2022.6.24



乌有的实在


显然,空气的助燃下,映入我们眼睛的
只是火的表象。说吧,兄弟,
如何拒绝乌有中的实在?
逼近胸口的场景肯定是真实的?
它们陌生又见惯不惊。
瞧,那个因紧张而不敢平视我们的家伙,
好像,这样的获得不是索取。
相对于精神,谁能说
温暖的东西就一定代表着格局?
而我们赖以存活的似乎
该有另一种造型,比如,想象的风暴中,
借着彼此的相似,再去寻找
差异性认同。你说,这
不是去救援某个稀有的物种或
一首诗中的乌鸫。对,
别老像个孩子似的,动辄就不耐烦。你
又要去火中提取什么?我知道,
这样的提醒毫无意义,
虽然,只是一个瞬间的疼痛,
就像这夏日雨后的空蒙。
但这火,从此,却成了孩子死后的名字。
而那时的他,因为害怕,
收回了一只熟悉的手,让向往
的东西变成对死亡的
哀恐。而我们写,相对你们
任性的阵脚,却达不到信步自由的从容。

2022.6.27




冥想中的萨里尔高原


她说我们继续走吧。在沙漠燃烧的边缘,
绿洲正在推进。他们是塔吉克族,
非纯种的欧罗巴人后裔。
你蹲下,沙漠猫会亲吻你,让你不得不
改变体位,让明天重新安排这个
假日旅行。这不是我们
两人之间的差异。她说大沙暴说来就来,
其前锋,将直指堂屋里的三人桌。
黑夜降临,过去。而你的
想法,总是悬挂在某个粗砬的物件之上,
却谈不上坚硬。一只羊的
收养是可行的。她说话时的脸色
时喜时忧,她说在萨里尔高原没有抑郁,
但,笑话总是和我过不去。
木板已从所有的窗户上拆除了,
光线照进她梳妆的歌声里,并告诉世界
某种纯粹的激情。且看,
我们正跨过戈壁的流水,离开
她的美就像离开与冰山无法分辨的光线。
……,冥思中我就这么
放肆地想啊,在什么都可能
发生的年度,谁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2022.6.30



失踪的名字


这不是“夏日最后的玫瑰*”,不是
六月十六日行走在都柏林
街头的斯蒂芬*等三人。
至于公共场合下
遮住的部分,是否,也应该亮出
一只手托起的嘴唇,
让屋檐下的噪音戛然而止,
让那个俊朗的年轻人
披上红斗篷,用一束玫瑰的艳紫
掩住花瓣后的脸,
走向百米外的假日广场?
那是我年轻的想象。
其实,有很多条路可以如此径直
通向爱尔兰的夜晚,
看北极圈上的夜空,星辰,
和迷人的极光。但
它寻找的,到底是哪个具体名字?
四月的柳枝在梦中摇曳,
某个巡夜人有时
也会犯困,给入侵者以
可乘之机。想到窗外可能发生的
一切,我下意识的移步
阳台,观察可能到来
的潇潇雨水如何飘进室内,
并引导思绪滑向完美更深的树荫。

2022.7.3


*  原是一首爱尔兰民谣,曲名叫《年轻人的梦》。后来,—个叫米利金的人,给它重新填词,改名为《布拉尼的小树林》。到十九世纪,爱尔兰诗人汤姆斯·摩尔又为它重新填了词,改名为《夏日最后的玫瑰》。
*  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小说《尤利西斯》中的主要人物。




自画像


先别说画上那队走在沙漠中的骆驼,
尚未出离死海的你们也很恼火。
且看,他吐出了一座岛屿,
一条银鱼似的微光正在礼貌的退缩。
不是傍晚麦田上的拾穗者,
当巡夜人步出窗口几十米开外,
晚来的“自由”正在手里不停地颤抖。
但那不是晚餐的残汤剩羹,
他说是一头驴死在了卸磨以后。
而一只完整的烤全羊,平静的眼泪
算不算差异中卑贱的解放?
但,冷漠不是你们的,恰当的
傲慢或拒斥给出了形式孤绝的方向。
联想的边界是前卫冲锋的
尽头吗?就像火棘子又遇上了
青李子,怎么能让他被你们的思路
带着走。比如,从这扇门
看出去,除了色彩的反复加强,
构图几乎没什么两样,但你若持久
盯住看,却看出了另一幅
凛冽之夜幽暗、冷峻的自画像:
勃鲁盖尔*睡着时更像画画的伦勃朗**。

2022.7.6


* 勃鲁盖尔,16世纪欧洲尼德兰地区最伟大的艺术家,也是欧洲美术史上第一位农民画家,欧洲独立风景画的开创者。
* 伦勃朗,欧洲17世纪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也是荷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



溃坝诗


即使找不到任何源头,水波还是要拔高。
没有什么后浪的抵御坚不可摧。
硬气的挖掘机,还有铁锨、
钢丝网和桶,但,无论找到哪一种,
其结果都是:溃坝了!
然后,就是他们慢了一步。
他们开始并不知道要涨水,此前的估计
像熄火的摩托法拉第,没了烟。
然后是轮胎,水就扑上去,
像抖翻的水缸,倾倒在车窗以上,
你认不认为都这么回事。
过水后,那些死猪浮动的感受,
以前也曾有过,无所谓直播的看与不看。
但这次的场景确实不同。
水会漫过稻子、房顶或机器,
它会要命, 让更多的人泡在水中。
对不起,我不想描述什么,
机动船已开过去了,生命无虞,
此外,他感到抱歉,没有什么无所不能。

202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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