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的巨人

                        旧时光里的巨人

        我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我觉着应该是舅爷。他住的离我家很远，但总是时不时地帮我家收庄稼，撒杀虫剂。 我爸妈出去外地打工，只余下年幼的我和我奶奶相依为命，而他就像个巨人一样载着我所有的期盼，陪着我走过在那些跌跌荡荡的艰难旧时光里。

          他不算高，长得不算好看，似乎带着庄稼人天生的土地一般的气质，敦厚老实。他的脸上有着很深很深的皱纹，一条条的，感觉有点显老。眉毛很浓很黑，不是很典型八字眉，眼睛不大，但眼角的皱纹很多，脸颊上是很多北方人特有的被风刮的留下的痕迹，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就是脸皴，红中带着黑，还有小小的纹丝。嘴唇厚厚的，时不时的抿着，自带着一种天生的严肃。

          见到他时，他总是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全都显现出来，堆在一起，像是鲤鱼的尾巴，条条分明。粗糙的手里抓着一把糖，还有几张红红的毛爷爷，抓糖的那只手光明正大地递给我，另一只手就悄悄地揣到到我上衣的口袋里把钱塞进去。然后再笑眯眯地把手缩回来，那是我旧时光里为数不多的期盼。

          他家前后都是是类似的两层的小平房，唯有右边都是一片不算大也不小的土沟，三四十平方米左右，里面种着十几棵白杨树，透过覆盖着一层厚雪的枝叶中，可以看到一条被旁边房屋所挡住的铁轨，火车时不时地经过，不仅可以听到火车经过时发出的轰轰的声音，还可以看到一节节绿皮火车快速地经过，像是一条绿色的彩带，缓缓地飘过。 

      记忆中的旧时光里我住在寄宿制学校，学校离家远，每个月回去一次。同住的是几个年龄相仿的同学，她们时常有家人来探望，带着零食，而我明知道自己不会有人来看望，心里却抑制不住的羡慕和期盼。                                                                                                                      那天还飘着雨，他就带着摩托车的头盔，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已经是深秋了，天也很凉了，他腿的两个关节处都附着厚厚的带绒的护膝， 每走一步，护膝都会翘起来，来回的颠簸着，使得他不算高的身材看上去十分的臃肿。

      他快步走过来，摘下了厚厚的棉手套，粗糙的手里拿着一些零食，不多，也不算少，他的手很大，也很硬，还可以清晰的看到 上面密密麻麻因成年干农活而留下的裂痕，显得十分粗糙，白色的塑料袋被他攥在手里，边走边发出粗糙的摩擦声，不一会儿就到了我跟前，他把手上的零食递给我。

        “晨晨，在学校里住宿还习惯不？没人欺负你吧。”

        “没，没有。”

        我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觉到委屈， 眼眶就突然红了，泪珠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似乎也被吓到了，赶紧伸出粗糙的大手，笨拙地在我的头上轻抚了几下， 一向严肃的脸上带了几分慌张。

        “没事没事，咱不哭。”

        我感觉到他的大手触到我的头，糙糙的不是很暖甚至带着几分风雨的凉意， 还有一种的踏实感。

我的情绪渐渐安抚下来，抬起头看着他，“舅爷我想你了。”

他微微笑着，皲裂潮湿的脸上露出几条深深地沟壑。

      “舅爷也想晨晨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响起来了，他微皱着眉头，拿出手机，还没讲几句，就脸色大变。“好，我马上回去。”

打完电话，他回过头。

        “我会在学校里好好学习的，舅爷你去忙吧。”

        “晨晨，在这好好的，没钱下次给我说，我给你送过来，知道吗？”

        “嗯，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他又用粗糙的大手摸了一下我的头。

        “赶紧回去吧，该上课了。”

        “嗯。”我呢喃回答道，脚步却没动。

        他带上摩托车的头盔，走进雨里，头盔遮住了他带着白色的头发也遮住了他看似严肃的脸。他戴上手套，又回头向我摆摆手，叫我进去，透过带着水的头盔的玻璃镜，我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慈爱的光芒，投过微斜的雨幕，一点点缠绕着，温暖着我。

      隐隐的雨幕中他扭过头，快步走远，微微佝偻着的背，上身不算太厚，湿湿的，顺着衣角低落在地上，溅出点点的水花，划到灰色的裤子上。他的裤脚上湿润中带着零碎的泥花。

      在那段跌跌荡荡的旧时光里，他是我唯一的期盼，是他在像是一个巨人一样牵着我的手，带我踏过一切艰难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