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你,是谁?

这周梦蝶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笑容,似乎有些愉悦,却还不能完全展现出来,被某些感觉掩盖着。


我问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她:“今天看起来要轻松一些,是吗?”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我,慢慢说:“是的,上次和你说出了那些从未和人说过的话之后,内心轻松了不少,一种被看见被疗愈的感觉,或者也可以说,我的生命向外打开了一小面窗户,可以透透气,没有那么窒息了。”


“嗯,很不错的发现,你感觉到轻松一点。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可以多说一些。”


她自嘲地边笑笑,边遥着低下的头说:“唉!确实是还有其他的,你总是会问到关键的地方。”


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似乎在积攒说下去的勇气。


我保持沉默,静静地等着她继续。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带着坚定,勇敢地看着我说:“你知道吗?我这一周其实并不真正地感觉到舒服,虽说比以前轻松不少,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真正的解脱。”


我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嗯,没有感觉真正的解脱,发生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听完这句话,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需要用不断地深呼吸来平复自己,才可以断断续续开口:“听《叔本华的治疗》,朱利斯问菲利浦‘真正的你是什么人?’,菲利浦说:‘怪物,掠食者,孤独的昆虫杀手。内心充满盲目的愤怒,我是一个别人无法接触的人。了解我的,没有一个人会爱我。从来没有,没有人可能爱我。’当我听到这个部分的时候,哭得不能自已。”


看着她那么努力地往下说,我有些心疼,坐在她的旁边,抚摸着她的后背,说:“你还好吗?如果太困难,说不下去,我们也可以缓一缓。”


她双手掩面,放声痛哭,那一声声从生命深处发出的悲伤,敲击着我的心,感觉着她来自内心的那个巨大的悲痛。


哭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回过神来,眼睛看着地板说:“这些话,让我想到问自己:‘真正的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那个答案让我奔溃啊!我怎么是这样看我自己的呢?!”


刚刚才停下的眼泪,又一次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我居然认为自己是‘孤独的寄生虫,可怜的乞讨者,带刺的累赘。’我的内心充满了担忧、恐惧、怨恨和不满,我是一个别人无法接近的人,真正看穿我的人,会嫌弃我,没有一个人会爱我,不会有人敢爱我!多么可悲的人生啊!我居然一直这样看待自己!!!”


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双手抱着自己,越抱越紧,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


我从后面环抱着她,不断地抚摸着她的背,轻轻在她耳边说:“亲爱的,试着深深地吸气,然后停一会儿再吐出去,吐完了再停一会儿,让呼吸慢下来。现在,你很安全,我会一直陪着你,也请你相信自己,你能靠自己慢慢缓和下来。”


就这样,她的呼吸慢了下来,身体也不再抱得那么紧。


我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全身瘫软下来,叹了一口气说:“很累,很累,比任何时候都累。”


我扶着她,让她躺了下来,蜷缩着身体的她,闭上眼睛,幽幽地说:“我怎么那么糟糕?我怎么那么傻呢?我怎么把自己放在了这么不堪的地方呢?怪不得,别人对我好的时候,那么不自在,因为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


我坐在她的身边,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是啊,自己把自己放在了那么不堪的地方。多么矛盾啊,渴望着爱,渴望着别人对自己好,可是别人对自己好的时候,又不能自在享受。亲爱的,你一定在发现的时候,伤心透顶吧。”


“是,伤心透顶,甚至感觉到了绝望。那个绝望传遍全身,好像把我所有的生命都抽干了。”她的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我问她:“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想躺一会儿,什么都别做。”


看着躺在那儿的她,沉默地发着呆,似乎看到了一个打碎自己之后静静地站在那堆碎片中的她,默默地迎接着重组自己的力量和智慧。


​如此有勇气的她,让我心生敬意。




徐云写于2019年12月10日星期二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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