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四十而已》-1

长篇小说《四十而已》第一章 分离

作者：暮荣司徒

【题记：我的灵魂平静而明亮，宛若清晨的群山。可是他们认为，我冷酷，是开着可怕玩笑的嘲讽者。-- 尼采】

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的抵达大厅，一位剪短发，身着黑色紧身毛衣，深蓝色低腰牛仔裤的华裔女子，一手拉着宝蓝色随身行李箱，一手握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朱艾伦，416-512-3456”。

身边，有欢欣雀跃奔向家人的，有大声呼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人来接的，还有一位中年西裔男士，手捧一束黄菊花，深情款款地望向出口处，脸上期盼的喜悦，开出最大的那朵花，照亮手中的那片黄。

忽然，一个白底黑字的大纸牌映入女子的眼中。出口处的铁栏杆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举着这块牌子的人被挤到牌子后面，看不到本尊的模样。

“辛迪卡大学，陈清扬”

异国他乡看到中国字，还是自己的名字，陈清扬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就像将要溺水的人忽然被拉出水面得以大吸一口气。

她朝大纸牌快速奔走过去，快跑让她有小小的眩晕，一路上她基本没睡，满脑子都是香港留给她所有烦心事，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勉强喝了一杯水。眼泪流干了，她必须补充一些液体。 

法庭判决她的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全给了前夫。那个年迈的女法官对她说的话，像巫婆诅咒的夜曲，直插她的心脏。

“陈小姐，你没有抚养这两个孩子的能力。按照你目前的工资，你不可能给孩子足够的经济支持，让他们保持已有的生活水准和生活方式。而你前夫李宗廉先生有经营多年的出口生意，事业有成，经济实力优厚，最重要的是，他有强烈的意愿要取得孩子们的抚养权。所以，我们作出的决定，于孩子们，是最好的决定。”

去你妈的最好的决定！你生生地把两个孩子从亲妈身边夺走，剥夺了妈妈抚养他们的权力，还美其名曰为他们好。你怎么不去抢银行，然后说你在劫富济贫？

从小没有妈疼爱的孩子是被人瞧不起的孩子，很可怜的。

“不是的，法官大人！孩子们还这么小，他们需要妈妈，而且，”陈清扬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告诉她，右手的拳头不自然地紧紧握住，，“妈妈也需要他们！我不能没有他们。法官大人，我会努力赚钱，我会赚很多的钱，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他们很好的生活。”陈清扬大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能哭，我一定不能哭。法官看到会认为我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没有钱，更没有骨气。

两颗硕大的泪珠一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陈清扬拼尽全力不让它们跳出眼眶。

当年李宗廉把她从遥远的东北小城娶来香港的时候，对她所有的承诺，现在如同法官手中不停晃动的判决纸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骗人的承诺，见鬼去吧。

那些争夺孩子们时对她说过的狠毒的话，像发了霉的种子，在她心里最深处肆意地发芽，攀缠，疯狂地抽枝蔓延。

一个矮个子男人从大纸牌后面露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是艾伦，”他讲着流利的普通话，剪着不是很整齐的锅盖头，肤黑且干燥，笑容却是让人一眼就记住的，有点憨厚，更有点怯生生。“您是陈小姐吗？学校派我来接你。你就一个小箱子吗？”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清扬，示意她往前走到栏杆尽头。

决定到加拿大多伦多读书，陈清扬只考虑了一上午，确切的说，是一个小时。

她在东北念的大专文凭，在香港的大公司里，跟厨房用来擦桌子的纸差不多。要想夺回孩子们的抚养权，下辈子。这辈子只有隔江犹唱后庭花的份。在香港本地再考取一个学位简直是天方夜谭，还不如去买彩票。

那天她在IFC毫无目的瞎逛的时候，冥冥中有人塞给她一张宣传纸，上面就是留学加拿大的宣传介绍。当时她嫌烦，随手就扔到垃圾桶里。谁不知准备要出IFC时，一片白纸晃晃悠悠地飘到她头上，她正要发火，打开一开，居然是另外一张加拿大大学宣传页。

难道这是鸿运当头吗？

陈清扬想到这里总是很容易激动，她的命运从此与加拿大密不可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