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有羊

在这个欲哭无泪的夜晚,去看看我们的主人公吧。一个专为人剪头发的女人。一个不会烫染只会剪发的女人。为什么选择剪头发这个行业?还得从一个被时间湮没的夏季说起。

大婶儿有心脏病,一说让她着急的事她就心慌气短,每到这时候就心慌气短地找不到速效救心丸。比如有一次大叔在工地由于天气炎热出事故死了。她连速效救心丸都没找,直接被我那两个叫做大花儿话的姐弟俩送到医院去了,进门的时候刚好和大叔的遗体擦肩而过。我一直相信他们在那个时候说了些什么,也许是什么腻腻歪歪的情话,也许是他们在那段在的一刻进行了一回合短暂的掐架,我赌大婶赢。果真,大婶赢了,并非什么医学奇迹,只是医生收下若干个相同构造的肌肉与血液的胶着之一。但时间是漫长的,氧气罩呼吸机,血压脉搏计这些眼花缭乱的现代科学仪器让我那叫做二花的弟弟心慌气短,双手双脚也跟着颤抖起来了。我把它叫做敬畏。但不知为何大花把他抱在怀里猛按人中穴。总之大婶和大叔不一样,大婶活过来了。再听了大叔的死讯,大婶也不心慌气短了,因为从那以后那瓶速效救心丸一直揣在她铁打一般的大褂的右手边,那药瓶好像一个制药厂,有吃不完的药。

大婶家有羊,开始有两只,那时家里的人也只有两个,大婶和大叔。母羊下崽那天,大婶临盆。家里忙成了一锅粥,以至于问起大叔那一天的光景,只是摇摇头,忘记了。忙得没记住。这是我出意料的事,本以为大叔会饶有趣味地讲述起那个被时光洗刷去了棱角的明亮的一天。大叔别的事情记得都很清晰。仍然是第二个小羊出生的时候,二花出生了。大叔叫大婶给孩子取名字,大婶顺口一说,大的叫大花,二的叫二花,便因生产的痛苦和体力的耗尽而大睡了一天一夜。那母羊逆生一只小羊之后也睡了一天一夜,大叔以为母羊死了,便打算第二天处理掉,没想到第二天那只羊自己去院子里找水喝了。逆生的羊一直长得弱小。之后母羊又生了几只小羊,但是大叔家没有什么三花四花了,于是这名字便给了二花之后出生的羊仔们。

如果你来到我们的城市,你进了城门就一只往东走,到了快要出城的地方就停下脚步。马路的绿色隔离带里你看见了一片云彩,在啃食。云彩上面开满了花。这后面不远处跟着一个中年的女人拿着鞭子。她有心脏病。这天车开的不快,也许司机在算计着转行,他厌烦了当下的工作。突然他进入了一片云朵,那时一片他见过最瘦弱的云朵,云朵上开满了小花。他一个刹车过后,红色的花开满了山谷。大婶站在那里,把手伸进右手兜。

如果你再次来到我们这座城市,进城一直向东走,在快出城的路边看不到我大婶拿着鞭子赶羊了,因为她转行去剪头发了。

如果你那天去医院去你的体检报告单,无论几点,你走上电梯,待电梯停停到九楼开门的那一刻,你会看见一个染烫着红色短的胖女人,大声喊着,剪头发嘞,剪头发嘞。那女人得了心脏病,她家有好几只云彩一般的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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