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无端常怀忧

【文字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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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大晴,山村里到处都是翻地的农民,要开始种菜了。挂在半山邻家的自留地用水猛一下增多,我家山顶的蓄水池里,老泉正哗哗泊泊的分流。

果然,清晨洗漱,发现水流比平时小了许多,试试去开热水,水流冲不开加压泵。我急冲冲到厨房间,问,水怎么变得这么小?!先生憨憨一笑,两手一摊,没有哇。他顺手拧开热水龙头,水压泵又神使鬼差地呜呜叫唤起来。“你不要着急嘛!遇到一点点事情就急吼吼的,自己焦虑,还影响别人的情绪!” 他扯着嗓门说。

我正在走廊的水池里洗衣服,听到他这么训我,闷声,想了想,是自己的问题,认怂。遇事容易产生焦虑是我的特质之一,我想起了以前跟闺蜜李的一段对话。

闺蜜老李和丈夫年轻时开始创业,从一家互联网公司起步,后来依托公司办了一所软件技术大学。近二三十年前他们在城外几十公里处囤地,现在那里就是大学校园,也是一座美丽小镇,春季有樱花大道、郁金香花园,夏季有荷花塘,景区里有一座哥特式尖顶木屋钟楼,成为学院的logo。

当初花园开垦时,董事长没日没夜的泡在工地,常常是一大早钻进了林子里到天麻麻黑还不见人影。学校有个年长的党委书记,女同志,好心,见到我的闺蜜(董事长老婆),提醒:“你也管管陈董事长啊,别让他这么热的天把一把骨头扔在工地上,交给小年轻去干嘛!” 闺蜜的回答出人意料,不过细细品味也如醍醐灌顶般让人清醒:“那我是不能管的,这就好比一个人非常喜欢打麻将,你非得把人家从牌桌上赶下去,那他还不跟你急?!”

闺蜜李把这段话学给我听的时候,我正在为先生天天在院子里除草剪枝清池塘拔芦苇而焦虑。红岭的院子那么大,他冲出房门不干几个小时就不得停手,常常汗水浸透衣衫,给我一种他都快要虚脱了的感觉。闺蜜李为了宽解我,用了她自家的例子。她的意思是,这是先生们热爱的劳动,他既热爱,就会自己把握分寸,把自己累倒不可能吧,不还是为了乐享生活嘛!

最近被疫情封控在村庄里,读书看碟的节奏加快。读复旦教授张力奋的《牛津笔记》,一日一记的行文风格,很适合我这种读一段歇一下的读者,有时间从容地消化内容,然后再从作者的字里行间反观自己。

2017年5月14日的日记,张力奋因BBC老同事的到访勾起往事,说自己是一个焦虑的父亲。英国法律十岁孩子可以独自去上学,他回顾放手的经历,先是约法三章,然后分段测试,从公开尾随到隐匿跟踪,完完全全是一个扶上马送一程的爸爸。他在其中写了一句话:“我是焦虑型,妻子属乐天自由型,压力自然流向我处。”

很少有父母不为青春期的孩子伤脑筋的。打耳洞,穿奇装异服,那都是叛逆轻症,有的孩子对毒品好奇,有的跃跃欲试尝试纹身。有一段张力奋的儿子也执迷纹身,张教授说身体为父母赐予不得胡来,他感觉说辞无力完全鸡同鸭讲,紧张惶恐,于是请教前辈的夫人厉医生。他写道:“厉医生呵呵一笑,说她儿子也闹过刺青。她的回复是,一般人的刺青都在手臂、胸口上,这实在太普通,不够酷。要弄就弄点奇特的。比如可考虑在自己的丁丁上刺一个,独一无二。儿子听罢大笑,刺青的威胁就此熄灭。”

在对付叛逆青年这件事上,焦虑者永远在情绪上纠结而不得要领,真正出手对付的,都是家里的大智慧,稳准狠,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来,像我这般常常因为焦虑而忧心忡忡的人不在少数。我想起来了,在儿子读初中时我曾夜间追到灯光球场,躲在暗处看他跑场传球投篮,只为了确认有没有女生尾随小男生。好在,先生是个外松内紧的父亲,平时不多言语,但心里有一道杠杠,儿子从来遵守,父子俩有默契,所以我的焦虑也是无用功。

要根治无端忧心和焦虑,或许只有钝感力才是一剂良药。所谓“钝感力”,即迟钝之力,亦即从容面对生活中的挫折伤痛,而不要过分敏感。这个词的发明家渡边淳一说道:“只有各种令人不快的毛病忽略不计、泰然处之,才能开朗、大度地活下去。” 是的,如果有钝感力,我们就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困境忙乱失措,发出神经质的呼叫。

如果我能去除焦虑,哪怕是那种“敏于心而钝于行”,我也能笃定前行:储水池中的山泉水一定会再次灌满,被雷电击打短路的那根线一会儿就能修好,先生一上午不见人影一定是在哪里莳花弄草或者刨地育秧,只要不捅马蜂窝毒蜂就不会来蛰人,窗外偶尔飞进一两只苍蝇它也会自己飞出去。总之,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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