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我的父

我对我故乡的印象总是挥之不去。那是大别山下,温暖的小城。


    我的父(我父亲的弟弟,我的叔叔)他真是农家的一把好手,典型的农民的儿子,身体壮实,皮肤黝黑,过头也是高过我的父亲,听父亲说,他从小就是务农高手,因为他们几岁失去父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所以我的父亲和我父分工明确,我父亲教书,拿工资养家,我父则需要在生产队种田种地,挣公分顾家里的口粮,所以他早早就成为劳动的高手。


    他是种地高手,更是种莲高手,他的荷塘不是村里原有的,是他用他上好的田挖成的,春天种上莲藕,放上鱼苗,等莲长满荷塘后,小鱼苗也长成大鱼苗了,就可以拿去卖鱼苗了,有些鱼苗留一部分放入自己家的鱼塘,等到冬天,过年时就小鱼变大鱼了,可以把鱼捞起来办年货了,做成肉糕和捶鱼,成为餐中美食。而那荷塘则等到秋季莲叶枯萎,那淤泥下便是闻名天下的湖北的莲藕了。一年四季,对于农民都是珍贵的,所有的时候都是好时节,播种,收割,希望……

我父的荷塘,在夏秋之季时,花开满塘,香气从田间飘到村里,惹来好些人去摘他的莲花,当然,我曾也是一个盗莲者,那时因为美就想占有,其实踩回家后就谢了。长大后才明白,真正的爱莲,是赏她的美,品她的果,悟她的“出淤泥而不染”,然后将莲之精神当家风而传承。

        秋日,藕从深泥中挖出,每天清晨,就会有挑藕人,在各家各户门口绕过,吆喝着:喔--藕--喔,喔—藕—喔……他们的吆喝声,是我儿时早起的歌谣,是天下太平的预兆,是丰收的礼赞,是整个村庄一天中沸腾的开始,每家每户都可以吃到藕了。挖藕,对于我来说,也是具有很深的学问的,把荷塘放干,为了不挖断它们,需要穿上一条大大的连体防水裤,用脚踩到深泥里,去试,它们都长在哪些位置,然后用铁锹找准位置,下去,把泥抛开,再将藕从泥里捞出来,泥面到藕的位置有一米多深,如果不小心将藕铲断,泥就会进去藕里,那些藕就不干净、不漂亮了。有时为了挖藕必须埋头在荷塘从日出到日落,我父是农村人典型的代表,勤劳、勇敢、憨厚、淳朴,他每天跟天与地深深链接,并深深敬畏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的目光中总是透着坚毅与深遂。他闲暇的时间,总是告诉我,他的脚累了,需要我背一下,于是我用我瘦弱的双肩,背起他粗大的双腿,越背越重,而他在我的背后笑着……我从小,就是他痛爱的小女儿,尽管我是我父母所生,但是我们同住一个堂屋里,我用我铜铃般的笑声,让我父这个不太会跟女人表达的农民的儿子,内心每天在喜悦与温润中。每一个日子,都那么丰盈,那么美好。


荷塘,真是具有魔性,我们在放学后,跑到田间,去荷塘中,荷塘就是聚宝盆,里面有菱角,有苞苞子,有荷花,有莲子,有鱼,有我们想要的一切。我们从树上折断树枝,从塘里打捞菱角,这就是我们的零食,粉粉甜甜,太可口了,尽管打湿衣裤,回家被妈妈骂,那一切都是美好的。苞苞子是荷塘比较少见的一种果实,叶子跟荷叶一样大,但是它们并不长出水面,而是平铺在水面,整个叶面长满了刺,它的果实则跟莲子十分像,圆圆的(苞苞子的记忆不深了,不知道它的果是怎么结出来的)不过很甜。而菱角,更是那种长着五跟刺的小菱角,个头不大,要吃到它可不那么容易,要被它刺到手指出血,不过,这些在那时并不算什么,我们什么都不怕,尽管我小时候是个胆小鬼,并不太敢到田间,也不敢下荷塘中,但是这一切,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我们还将荷叶下面的藕带,偷来吃,真是一切都为了满足最原始的味觉,偷吃被大家看见就要被骂,他们说从折断处雨水灌进去藕就烂了,而那时我们什么也不顾,个个都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偷笑着。


      我家没有荷塘,因为父亲是教书的,并不擅长种这些,但是,我每年都吃到香甜的藕,那种脆,在牙间轻轻而过,那种甜直流心间,那种粉值得回味,那份情,恒久弥香。我对故乡的情愫,就像个莲藕,入味心间,恒久绵长。

我带着孩子们回乡,又在乡间的小路遇到了我的父,他还是那么健硕,他的一生写满了勤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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