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人们都说家乡是温馨的港湾,家乡是成长的乐园,或许不经意发现的一张照片,就是一个故事,有着童年的欢声笑语,有着母亲的叮咛,有着未来的憧憬……
如今,或许家乡已改变了模样,旧貌换了新颜,沧海桑田、日月交替,岁月可以改变我们很多,但改变不了我们的乡音乡情。
今天,无意中从果果姐的朋友圈,刷到了几张水稻的照片,勾起了我对童年的一些记忆。
希望下面的文字和果果姐拍下的图片,会是对家乡一种最好的阐述……
我老家,村里现在已有十几年没人种田了,牛也没有了。
在过去,水稻一般种两季,七月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插上二季稻,还务必在立秋前将秧苗插下。如果晚了,收成将减少,甚至绝收。
才二十天左右工夫,抢收抢种,所以叫农忙。
记忆里,它却是维系所有农家生活命脉的一种繁重劳动的代名词。
农忙时,要全家上阵,自己也从7、8岁开始,在家乡那片清贫的土地上也留下了自己那瘦小的身影。
天还朦朦亮,在爷爷由轻到那高八度嗓音中的呼唤声醒来。自己揉着惺忪的睡眼,屁颠屁颠,慢吞吞的走向屋边尾的“厕缸”,憋着一夜的尿伴随着公鸡的鸣叫声,双抢期间的那一天也就这样犹如潮剧般地拉开了序幕。
早上清凉,是插秧的好时机。清新的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田唇上的小草伸了伸懒腰,身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珍珠在初升的太阳下闪耀着,不时滴在开始在田埂上奔走的人们脚背上,透着一丝凉意。
我牵着牛,爷爷扛着耙在背后,“欧、欧、欧……”的驱赶着生产主力——牛。
稻田必须要水源充足。
农田水利不发达的年代,一般都依溪坑和山卡拉水沟处做田,背阴潮湿恰恰也是蚂蝗的天堂。
当日上三竿时,人们腰酸背疼,饥肠辘辘的从秧田里走上来,吸附在腿肚上的几条蚂蝗,已滚圆滚圆了,一头粘连在腿肉里,还没有吸饱血,饱了就会自己滚落。
人们一边骂着这“鬼东西”一边习以为常地从腿上将它们拽下来,找根细芦枝,插进蚂蟥体内,随着滴落的鲜血,蚂蟥皮被整个穿肠翻了过来,或撒点叫碳氨的肥料后,随手丢在被太阳烤得火辣的石头凸上,终究化成一滩水,再也不能复活。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三四、亩田,父亲或爷爷总是胸有成竹的根据每块田里稻子的成熟度,来决定先收割那块田。
割稻,手持一把铮亮的镰刀顺着水稻倒伏的方向将其一一割断。
在此,我不得不夸下我母亲持禾镰刀地可是左手哦,然后再一把把理好,放成堆。
父亲拉着沉重的“谷桶”把一把把理好的稻串,全靠体力打进桶内。父亲被汗水浸透的衣背和沾满泥巴的裤腿的背影,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一片片稻田在镰刀嚓嚓声中露出了一截截整齐的稻桩。
也许每个持过镰刀的人都会有被割伤的经历。
有力气,手快的人是割稻好手。若有分神,锋利的镰刀就有可能亲吻你的手。
我也曾被割到手过,只是记不起当年那把镰刀割烂在手里哪里罢了。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打谷的碰碰声好像似在倾诉着夏日的炎热。这种声音与田野上空交织,奏出了一章大自然的交响曲,仿佛也奏出了农人的艰辛同心酸。
太热了,歇伙是一件幸福的事。
留守家里做饭的母亲或母亲的妯娌们会用大“鸭麻壶”送来了茶水。
满身泥巴犹如泥狗的我们顾不上喝水和坐凉身上的汗水,“噗通一下”,就跳进了依田的小溪里。
溪水表层的水也是热的,必须下潜到水底,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那是一种沁脾的凉爽,但却需要不停的潜上来换气再下潜,不过纯属是洗凉水澡而已,并非游泳。
片刻的清凉,温热的茶水,换来一丝暂时的惬意;继而发现胳膊上、胸脯上已然留下了一条条被稻秆划扫的红痕,汗水流过,感到一阵一阵刺啦啦的疼。
再下田,加把劲,打完这块田就可以回家吃午饭了,下午还要移“谷桶”到另外一块田呢。
农忙中午的伙食,父母隔两天尽可能让我们吃上点肉,知道消耗的体力太大,有意让我们补补身子。
饭桌旁边,家里唯一一台远东牌电风扇在呼着热风,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着大肥肉,喝着猪肉咸菜汤,实在太饿了。
突然,天空中传来“咔啦”一声巨响,让所有的人都无奈地扔下了饭碗,像“对死”一样离开饭桌,奔了出去。
六月天,娃儿脸,说变就变,暴雨可能即将伴着刚才的雷声呼啸而至。我们得快速把上午收回来摊晒在谷答上的稻谷收起来,否则雨把稻子淋湿后会发芽、发霉,那上半年就白忙活了。
此时,村中央晒谷的集中点便熙熙攘攘起来,村里男女老少全部出动,即便你家没有晒稻也会赶过来帮忙。
各种工具将稻谷团成一堆,用大塑料薄膜盖上,压上石头竹扫把等防止被风吹开进雨。
整个过程火急火燎,容不得半点松懈,自家稻子盖好后还要帮助其他家盖,总之,必须要保证所有稻子不能淋雨。
现在想想,忒羡慕当年互相帮助互相团结的村民们。
也有来不及收,稻谷被淋雨的时候,如果碰上持续阴雨天,那晚上就得一锅一锅的炒干,这就麻烦了,炒干了最多能磨点粉,就不能辗成像样的大米,只能碾给猪吃了好像。
没办法,只能叹息,叹息……
夏天的暴雨,来的突然迅猛,走得也快,天又放晴了。
雨后的凉爽经不住太阳公公的放肆,半下午左右,息风了,整个田野又像大蒸笼一样闷热不堪起来。
午后的“冰棒”,一声声吆喝伴着自行车的铃铛声,让我们听到,卖冰棒的来了。
大人为了鼓励我们继续好好干活,也摸点零钱出来给我们解馋。一毛钱一根的冰棒太令人回味无穷了。
小心翼翼地剥开包装纸,不忘将粘在纸上的碎冰舔到口里,冰棒表面留有一层薄薄的白霜,一股甜丝丝的雾气夹杂着丝丝凉意一下子钻入鼻孔中,迫不及待狠狠咬上一大口,含在嘴里让它慢慢化掉,再一点一点咽下肚去。半支冰棒下肚,顿觉通体舒畅极了。
插秧的人们已经个个汗流浃背,草帽下、斗笠下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到眼里,一阵刺辣,却也无法分出手来擦一把。
大人们将手里的秧苗掐分成一撮撮,快速地按进滚烫的泥巴里,弓腰有序的往后倒退着,一棵棵秧苗也就慢慢将水汪汪、白茫茫一片的水田装扮得郁郁葱葱起来。
插秧是个技术活,插的不好不能成活,回头还要补秧,所以大人一般都不让我们插,我们娃儿们只能抬抬秧苗,把秧苗往大人屁股后传递。
委屈的是,秧多时,大人们就喊:
秧多了,快拉开。
秧少时又喊:
没秧了,拉秧来。
记得有句客家谚语是怎么说的:“插秧的是皇帝,提秧的受气”!
渐渐地,火红的太阳往大山后面躲去,好像整天锋芒四射让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在这黄昏时分透出了些许温柔,些许腼腆。
农忙的早上、晚上都是干活最佳的时间段,火烧云的映射下,人们经历一天的劳作,体力消耗的所剩无几,可深知明天农活任务更加艰巨,不得不在山蚊子的叮咬下,继续奋力抢收抢种着。
阵阵犁田人呵斥牛儿的声音,跟四起的袅袅炊烟一同飘忽在田野上空。
天色向晚,溪边上挤满了人。洗脚的,洗农具的,牵牛喝水的,挑水的,洗菜的……
此时的我们赤身裸体地在溪中翻滚,肆意嬉笑打闹、追赶,相互表演仰浮,相互泼水,续而看谁能把小鸡鸡亮出水面·····
如今,自己告别校园阔别故土已十几年,这一幕幕记忆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慢慢的向后。
每年逢此时节,我的心房就有一个心结在变大,沉甸甸的,在自己的心灵深处荡来荡去。
这也许是农忙中的双抢效应,我自称为“暑期后遗症”。
现如今,农业机械化程度越来越高和人民的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这渐已消失的农忙,伴随着自己从7岁一直持续到18岁,已化成一种融入血液与骨髓里的记忆。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其滋味刻骨铭心、五味杂陈,让人想笑,想哭……
农忙,让我心悸、惧怕与敬畏,但它的艰辛苦涩,让我在茫茫人生路途中学会了隐忍、无畏和坚强!
时光如梭,这种特殊的经历,今生不会再有了。
回不去的过去,忘不了爷爷腰间绑的那条旧得不能再旧的“洗身帕”同身上那件单薄的“的确凉”,忘不了的农忙!
图片来源/果果朋友圈
(文修改于:2021/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