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凋 第三章

“你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承欢回了神,侧头问道。

“不好说,若是一切顺利或许两月有余便能到京城,算上考试、放榜与回程,前前后后大抵要花上六个月。”

“这么久...”承欢心里一惊,这是这么多年两个人第一次分开,顾潜走了这半年自己可怎么过呢。

许是看出她的失落,顾潜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些,“没事,到时我会经常写书信回来,你若是有事,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好。”怎么说这对顾潜都是一件极好极光荣的事,承欢觉得自己实在不能显得太低落,不然会害他触霉头的,“我要是无聊了,我就天天在家给你写信。你可不能嫌我烦!”

“怎么会。”

“那咱们说好了,你好好考试,回来之后分我一杯状元红。”一阵凉风吹过,裹挟了少许枝头的夜雨,承欢微微一缩,身旁人的衣服就已经落到身上了。

“夜里凉,尤其下雨的时候,自己怎么就不知注意一些。你这身子可不能再这样随便折腾了,到时犯病了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嚒?”

“那你每年春冬两季都要说我,还没说烦嚒?”承欢不服气,一边“质问”一边却又将衣服拉紧了些,小声嘀咕着,“再说了今天还不是为了找你,哼。”

顾潜无奈,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又覆上那双冰凉的小手,“这样可好一些?”

“嗯嗯。”陆承欢在怀里直点头,舒服的把自己又往他怀里塞了一些,前些日子“装”出来的娇羞此刻一点都没剩下。

“承欢。”顾潜沉默许久,沉着嗓子就喊了这么一句,承欢又等了半晌,果然没有下文了,她有些恼了,抬起头看着顾潜,忽然四目相对,她方才想“骂”他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最后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有话就说,为什么每次都要等我来问呢?”

“承欢,”顾潜温暖的手忽得移上她的面颊,“我听说状元红配女儿红味道绝佳,如今我同你保证,状元红你一定能有。那,”顾潜低下头去与她对视,眸中似有深邃星空,无限宽广,繁星闪耀。

“那...又如何?”这般夜色,这样的人,承欢也不禁看失了神,哑声问道。

“陆家香樟树下女儿红,可否与我的状元红共饮?”


依江南旧俗,不论大户人家或是平民百姓,在孩子满月那天父母皆选酒数坛,请人刻字彩绘以兆吉祥,图案一般为各种花卉、人物鸟兽、山水亭榭等等,然后泥封窖藏。若是男子,便等孩子金榜题名时宴请宾客,此酒名为“状元红”;若是女子,就等女儿出阁时取出窖藏陈酒,请画匠在坛身上用油彩画出“百戏”,如“八仙过海”,“龙凤呈祥”,“嫦娥奔月”等,并配以吉祥如意,花好月圆的“彩头”,同时以酒款待贺客。”,此酒名为“女儿红”。

此外,有女儿的还要在自家院中种一棵香樟,女儿到待嫁年龄时,树也长成。媒婆在院外看到树就知道有待嫁姑娘,便可前来提亲。出嫁时将树做成两个大箱子,再放进丝绸作为嫁妆。借此表达父母对女儿的不舍和美好祝愿。


承欢痴痴地望着他,不经意间也伸出手要去想抚摸他的脸,然而终究停住了。女儿家面对爱情的那份情动、娇羞与矜持此刻都充斥在她的脑中。良久,承欢从他的怀中脱身,看着他笑道:“状元红配女儿红?这方子我可从未听过,若是他人随意说来诓骗你的,我岂不吃亏?”说罢承欢便站起身来,背对着他赏月。

顾潜被她这么一说倏地慌了神,站起身挡在承欢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焦急的喊了一句,“承欢!”

看他这个反应,陆承欢只觉得又好笑又温暖,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之后,还凑到他跟前去,“虽然方子看起来不靠谱,不过...”

“不过什么?”

“试试也无妨。”

眼前女子这副得意俏皮的神色,顾潜再熟悉不过了。这小丫头又故意逗弄自己,“陆承欢。”

“怎么?”承欢一副“小人得志”的姿态,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

顾潜失笑,许久才说了三个字:“你该打。”本是无比严肃寒冷的一句话,此刻从他的口中沉沉说出,承欢只觉满心欢喜。

“喏,”佳人将双手伸至面前,笑盈盈说道:“让你打。”

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双手紧紧抱着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小脑袋,感受她的呼吸,她的温度,她的欣喜,顾潜觉得这一生不会有比这更令他开心的了。

承欢也抱住了他,“那我们就说好了,等你回来,尝尝我的女儿红。”

“好。”


二人就这么抱着,顾潜看承欢,承欢看月亮,月亮照桃花,桃花归尘土。

直到怀里的人儿缩了缩身子,顾潜才反应过来天色极晚了,低头看看有些倦意的承欢,轻声说道:“走了,我们回家。”


翌日清晨,沅河尚还飘着冷气,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并没有什么人。顾家和陆家一行五人已经在岸边打点了。

“渊儿啊,此去数月,务必照顾好自己。功名虽重,身子确是长长久久生活下去的根基。记得时常来信,让爹安心。”

“爹爹放心,您在家保重身体,孩儿必定不负您的期望!”

“好,好啊!”顾恒幼年丧母,父亲前些年也因病过逝,发妻就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儿子,随后积劳成疾不幸撒手人寰。顾潜是他全部的指望了,这么些年他既是严父,又是慈母。现在孩子大了,懂事了,就要离开家自己去闯荡了,顾恒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文渊啊,你是陆伯伯、陆伯母看着长大的,你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此去万望你保重身体,不必有压力,我们和你爹等着喝你的状元红!”

“谢谢陆伯伯,我不在的时候就劳烦您照看我爹了。偶尔陪他说说话,下下棋,省得他闷得慌又出去除暴安良。”

“哈哈哈,你放心。有我在,你爹不会有事!”陆隐看向哭笑不得的顾恒,打趣道:“继之啊,你这儿子可真是太了解你啦!”

顾恒也不恼,“见笑见笑。行了渊儿,那你就上船吧,船夫也要启程了。”

“好,”顾潜嘴上应着,眼睛却看着承欢。“承欢,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文渊哥哥,你也注意身子。”

“爹,陆伯伯,陆伯母,承欢,”顾潜又认认真真看了他们一遍,“那文渊就走了,你们快回去吧,天冷别冻着了。”

顾潜到船上安置好东西,船夫一支长篙撑开,如此便是别了。承欢几人一直看着小船消失在茫茫江雾中方才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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