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会

寨下乡社江背上九代,有一个出名的财主,叫风九,有钱有势。他盖了一栋大楼房,雕龙画凤,阳台宽得可以摆宴席,还花小钱买了八个“蛇狗”(奴才)做听差。以后,这大楼房所有大大小小的体力活便都落在了这八个蛇狗身上,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

风九经常在阳台上摆几桌酒席,邀请来自四面八方有头有脸的高客吃吃喝喝。经常是从日头光吃到日头黑。客人吃的大鱼都要挑当天早上刚上岸的;大门口都要有人大声吆喝的,似乎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家的好光景;客人坐的大师椅的四个脚都是要用四个大元宝垫着的;就连擦桌子的桌布也得挑上好的蜀锦来做……被请来的人酒足饭饱后,都大力奉承风九,说他不光有死宝堆仓,还有那活宝成双,说他的财富是当地无人能及的,还有的说他善德动天,慈爱感地。这对风九来说是最动听的。于是他天天一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姿态,把家里的八个蛇狗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不在乎他们能不能,而在乎他们是否照做。

关于蛇狗,当地大部分的穷苦人家都受到过他们的帮助。哪些老人家里没有劳动力的,蛇狗们一清二楚,只有谁有空了,便背着风九偷偷为那些老人挑水和割稻。哪些穷苦人家今年收成不行的,总能收到蛇狗们攒下的的一些物资。

一天,风九再次铺张宴请有头有脸的高客,在门口迎客时看到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乞讨小孩,便唤蛇狗赶他走。小孩可怜兮兮地看着蛇狗说:“大人啊,您想想您家的小孩儿,您就应该施舍点什么给我啊!”蛇狗吃惊地回答他说:“我还没娶妻呢,怎么会有小孩。”

“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妻,我父亲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我都八岁了。”

“我是蛇狗啊,我不能娶妻的。”蛇狗偷着递给他两个馒头耐着性子地回答。

“你家主人这么有钱,为什么你这么穷?”小孩一脸天真地问。这句话正好被再次出来迎客的风九听到,风九一脸不耐地扬扬手推着乞讨小孩让他离远点,临进门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小孩不满道:

“只要是我家的,就算是奴才,也都是体面富有的。没教养的小乞丐,一边去一边去,走走走......”

正逢当日被高客们夸得紧,一高兴,风九就给那些快满三十岁的蛇狗们每人娶了一个老婆,还又拨了些田地给他们种。尽管在外人看来,他们突然变得体面了,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忍受着的可比那些在田地里风吹日晒的劳农们多得多。他们没有尊严地活着,甚至还要帮着风九做一些违心的事。于是他们经常暗地里谈论着如何逃出这牢狱般的生活,幻想着获得未来美好的自由。

有一段时间,风九又购买了一些奴才,似乎是在为购买另一大楼房而准备。于是蛇狗们都认为他们在财主家劳苦多年要出头了,如今应当享福了,就都想住远一些过好日子。

风九有天突然要出远门走亲,叫蛇狗们来扛轿,蛇狗们不愿去便出钱雇别人代替他们扛。风九很生气,立即把他们召来,狠狠地数落他们,说他们是忘眼狗,讨了老婆溜溜走。他还请了全村的遗老来作证,并且提出要让一位老先生执笔立契,在契上明确规定蛇狗们不但自己要做一辈子的蛇狗,他们的子孙后代还要做财主后代的蛇狗。

蛇狗们想到自己在财主家十几年来受尽欺辱打骂,干劳累活,受无尽委屈,还没拿过一分钱,想到自己的子孙也要受一样的屈辱,便集体把心一横,不要风九给的老婆了,更不要什么无人性的蛇狗后代。

于是他们相约遣散了自己的老婆,把风九“赏赐”的田地也卖了出去,把卖地的钱全部给了当地的穷苦人家。最后他们相约一起在清明节的前一个夜晚,全部吊死在财主风九家的后山上,而他们的躯体却惊奇地变成了八块高碑石。他们死后没多久,财主家就开始衰落了,后来一场天火把他的所有家业全部烧毁了。

由于蛇狗们的种种善行,穷人们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清明节里,村里的穷人都去他们的坟墓上烧纸、擦标。由于扫墓的人太多,每年清明节都会形成一个小集会,于是人们称这个集会为“清明会”。

  一年一次清明节,一年一度清明会。                             

  那八个蛇狗的墓,如今还在社江背的西山崖下。只是那八块高碑石,早些年造成“大赛田”用去砌石岸了。

“蛇狗”们的故事是否还留存在人们心底呢?


——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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