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一直以为他会一直在原地等着我长大,却不曾想,我长大的同时他却在慢慢变老,直到有一天,他走了,我才突然发现,他永远不会再等着我了。如果时光还能回到过去的话,我真的很想对他说:我爱你,爷爷。
如果每个人一生总会有一个让你终生难忘的日子的话,我想,那一定是我每年生日的前一天,因为就是在去年的那一天,我最爱的爷爷去世了,而那一天恰恰也是我高考结束的日子。
打开记忆的闸门,那一天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如昨。
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一天,就在那一天下午的时候,空气中都还仿佛弥漫着喜悦的因子,虽然还不知道考的如何,但只要想想高考要结束啦,我终于可以从繁重的学业中解脱了,那种高兴就不言而喻。我还和同桌在考完后讨论过假期要去哪里玩的话题。这种喜悦就这样一直延续着,延续着,直到爸爸像往常一样,帮我把沉重的行李搬上车,我还依然在心里偷偷地笑着······
就在爸爸开着车疾驰在回家的路上时,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一切平静。我从电话传来的声音中,知晓了爷爷生病住院的消息。挂完电话,我担忧地问爸:“爷爷没事吧?”“没事,”我爸很淡然地 回答。我松了一口气,以为爷爷真的像以前一样只是生的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眼泪此时就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还在心底暗暗笑自己太矫情。可是,过后又有两个电话打来,似乎在催爸爸快点赶回医院。终于,爸爸问我可不可以先去医院看我爷爷再回家,我连忙说好。
于是,车子又飞速地掉头赶往医院,那是一个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却感觉格外得漫长,也许冥冥之中,我已预感到,那将是我与爷爷在世上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赶到医院的时候,大概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吧,我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奶奶眼眶通红地正在床上为爷爷的腿按摩,姑姑在床头为爷爷不断擦拭在流血的嘴角,而床边的垃圾桶里,堆满了沾满血迹的纸巾。
因为病房空间狭小,我只能站在床尾,还没看见爷爷的脸。看见爸爸到了,姑姑哭哭啼啼地将头靠在爸爸肩上,爸爸没有安慰姑姑,反而厉声说:“别哭。”
此时,也许爷爷察觉到我到了,声音沙哑且费力地吐出几个字”端阳来了?”听到爷爷的话,爸爸将我推到床头,我才终于看到了爷爷的脸,也许不会有人懂得,当我看到爷爷脸的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触动了一下,因为,爷爷——哭了。
哭了?在我的记忆中,爷爷有温柔的一面,有严厉的一面,有笑容满面的一面,也有愁眉不展的一面,可就是,没有哭泣的一面。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也许是病痛的折磨太严重了吧。我永远不会往死亡的那一面去想,因为我一直以为,爷爷是永远不会走的。
不过,那一刻我没有多想,爷爷虚弱地问我:“放学了?”“嗯,放学了”这应该是我们之间常有的一句对话,可是,还来不及多说,奶奶就在一旁提醒道不要让爷爷多说话,所以我只能匆匆地对爷爷说“爷爷,不要多说话了,好好养病。”那一刻,我还期待,爷爷病好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硬气十足地同我说话,陪我长大。可是,我不会想到的是,那竟是我此生对爷爷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爸爸让我去医院楼下等着,我奶奶,姑姑随后也下楼了,我又在想,是不是我们先回家,爷爷继续在医院养病呢。在楼下又等了好久好久,奶奶和姑姑在旁边时不时地抽泣着,我就以为,是这次爷爷的病比以往严重了一些罢了。其他的伯伯阿姨也陆续赶到医院,我自以为进一步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终于要回家了。因为我上车比较早,没有看见后面发生的一切。
当车子停在爷爷奶奶的老家,当车外面传来一阵阵鞭炮轰鸣,当看见邻居们都站在我家附近探头以望,当裹着爷爷身体的被子从车子里抬出来时,我脑袋里仿佛轰的一声炸了。我似乎预感到什么要发生,但我内心却默默乞求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强装淡定地跟随人群走进屋内,当我真正看到爷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地一动不动时,我才终于相信——爷爷——死了。
人群开始忙碌,亲人们在准备着爷爷的后事。我无所事事地被孤立在一旁,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我的泪水决堤了。我终于意识到,爷爷是真的真的去世了。我看着那熟悉的老屋,闻着屋中熟悉的味道,又走到屋外,坐在我经常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井边,仿佛此时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爷爷还在,我,爷爷,奶奶还会和往常一样,一起吃着饭,一起聊着天。
夜很深了,我一直在那里呆呆地坐着,即使蚊蝇叮得自己满身疙瘩也浑然不知,回想和爷爷在一起的过往,想一会儿,哭一会儿,不知道这样反反复复多少次,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爷爷去世后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也就是我生日的那一天。
也许此时,没有人会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吧。原本以为,这将会是我高考结束后过得最放松的一次生日,却没想到,却成了最痛苦的一次生日。命运也许就是这样反复无常吧,我是不是该庆幸,我的生日恰好不会是爷爷今后的祭日。
姐姐也在那天回来了,当我好不容易在家里睡了三四个小时后,睁开眼,便看见姐姐推开了门,当时我不想哭的,可是,当我对姐姐说出”爷爷走了”四个字时,眼泪却自己随之流下,姐姐抱住了我,边哭边对我说“我知道的”。那一刻,我想世上没有人比姐姐更懂我那刻的心情了吧,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被爷爷宠大的孩子。
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却从不曾像爷爷离世一样令我痛彻心扉,原来,爱到深处的亲人,他的离去,根本不需要酝酿任何感情,只要一想到他走了,就会泪如雨下。
有时候,我很替姐姐感到遗憾,因为她来不及见爷爷最后一面,爷爷去世前却还念念不忘地念叨“甜,快回来了吧?”,有时,我又很羡慕姐姐,因为姐姐可以在年末给爷爷发红包,买礼物,而我,却不能使爷爷等到我有能力孝敬回报他的时候。
犹记得,那年暑假,我因备战高考住在爷爷家,爷爷每天都会在我学累的时候,为我洗桃子吃,晚上他放弃自己爱看的戏曲节目,将遥控递给我,让换我爱看的偶像剧,他会为我盛饭,劝我多吃一点,并且为了防止我被蚊子咬,每夜给我屋里点蚊香。
犹记得,每当爸妈忙碌的时候,爷爷总会开着他的老年车来接我放学,每次我开学的时候,我的父母都忘记给我零花钱,爷爷却始终记得,以至于当他每次把手伸进口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又要给我钱了。
犹记得,每次陪爷爷赶集,爷爷都会给我买冰糖葫芦;犹记得,爷爷会在每年核桃,柿子成熟时,为我拿杆子摘来吃;犹记得,每当过年,爷爷亲自掌厨为一家人做饭;犹记得,那些年,我和爷爷一起去地里种地的日子;犹记得·····
当这一切已成往事,
我已经步入了大学,
但是,爷爷您,
却再也看不到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幕
我也来不及再叫您一声“爷爷”
如今,快到了您的祭日,
原谅我无法回家去您坟前祭拜,
只能在此书写与您的点点滴滴,
此刻的我特别地想问您一句,
爷爷,您在天堂过得好吗?
我,真的很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