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盹

        笔直的公路似射出的箭,一往无前。流淌的河水无休无止,似要涌向天边。而天就在眼前,笼住了树,笼住了山,笼住了行人的双眼。

      “唉,这身体怪不舒服”“书也不想读,精神一点都不好”,声声叨挠,句句怨诽,萦绕在耳边。是呀,冬已深,万物萧索,百业凋蔽。挥之不去的雾霾遮住了阳光,也遮住了春的讯息。瘦立的银杏枝扒光了冻在风中,把斗大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残风卷起枯叶,呼楞楞地乱飞。远山没了踪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城里有了口罩哥、口罩姐,把个精心琢磨的脸蒙了,象雾里看山,霾里看天。

      人啊,心总是跟天气变化,天气又随自然流转,而自然却糊里糊涂就失去了自然。

      “道法自然”,本是天道王道。却不知有些生物哪来的力量要改造自然,要征服自然。结果呢,自然不再自然,如裹足的童养媳在一双双严厉的眼中失去了天真,没有了童颜。你看,那婉转的河床是何等的袅袅婷婷,天然的曲线令人魂牵梦萦;那高高矮矮的馒头山,或峰峰圆润,或山山勾连,或相对而出,或高下相依;那弯弯径径的通幽林涧,藏拙含秀,枝绕叶荫,鸟啾虫鸣。一幅幅写意山水,一派派快意人生。

      在哪里呢?河道筑起了钢筋水泥,齐刷刷冰冷的身姿,温柔的河流只蹂躏得依道而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恐成了谎言。山峦被夷平,或从中锯开,那天仙般的容颜整饬得面目全非。更莫言那權丛那丘陵,那草甸那荊棘,一铲之力,一挖之功,便烟尘而去,不复存在。

      一片片耸起的房屋森林,一道道忒派的柏油广场,嘈杂喧嚣,繁灯景盛。马路常常打着围栏,排水系统总是泛滥不堪,一架架摇来摇去的钢铁巨人创造着速度创造着奇迹。同时也在摧毁着古老的里弄巷陌,摧灭着游子的乡愁与记忆。文化的符号不是靠贮存,而是靠打造。实在想不起,家风是写出来的还是传出来的,文化是沉淀的还是喧染的?

      也许今天的创造,到明天后天也会成为符号、成为历史、成为文化,也许今天的口号也会被时间所证明、被岁月所记忆,能说什么呢?当每一朵花瓣都一样的盛开,当每一株海棠都朝向一个方向,花草还有何生机?当每一个湖泊都是规整方圆,当每一条河流都波澜不兴,江海何来浩荡气息?当每一座山峰都索道林立、栈道环伺,当每一个城市都鳞次栉比、灯丝酒绿,我们的心灵何来归依?

      来来往往的车流会驶向哪里?有没有目的?匆匆色色的人群会行向何处,会不会歇息?挺挺拔拔的楼宇会长到多高,何处才封顶?惶惶忙忙的公文会写到几时,啥时方停笔?

      人呀,多少时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多少时候呼吸了自己排出的气?多少时候扬起的手扇了自己的嘴?多少时候匆匆地向前,却不知要干什么?

      唉,一眼望去,几米的距离。何必急着去向未知的领地。

      “烦死了,又要交总结了。”身边的同行打断了我的遐思。“胡想些什么呢,快准备资料吧!”我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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