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琐记

站着看云，躺着看书，是曾经十分向往的生活。近日得以如愿。但令人沮丧的是，要遵医嘱制动，一个月内，只能在方寸之间的斗室里挪移。

这娑婆世界，无常总是无处不在。正应了那一句，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蛰居第十天，某些焦虑担忧像雨季的野草一样在心底蔓延。南向的窗户敞开着，绵延出的天空明亮高远，有鸽子在对面的屋脊上从容地踱步，麻雀在院子里欢快地交谈，此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笼中之鸟，在等谁来解救。

案头的书翻开又合上，等待中的煎熬使人心神不宁。打开网络，搜索相关病例词条，看到中医西医各路专家各自不同的解说，看到论坛里病友催人泪下的康复历程，心头的惶恐不安如阴云弥漫。

书上说，倘若人生了病，总是扛着熬着不见成效，就不得不借助于医生的方子。很多时候，未必是这个方子治愈了我们，而是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方子，才可能度过煎熬的沼泽，活得稍微从容一些。

只是，慌乱之中，有多少人愿意相信，相信意念的力量大于理智与真相？

这是浮躁功利的尘世，活着不易。身为病患，更象是在荒野丛林中探险，你既要像坚强的勇士，与病魔周旋苦斗，又要时时保持头脑清明，免被庸医所误。

是日响午，楼下有女人尖着嗓子含混不清的哭喊着来回走动，像一只受伤的兽，又像迷路的孩子般凄惶无助。

大约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放下对身外浮华的追逐与贪求，才会懂得平安健康是人生大事，其它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病厄总是在人未及懂得删繁就简之前，不请自来，使人在崩溃与绝望，无奈与不甘中一步步退让，妥协，并慢慢学会舍弃，看淡得失。

想起友人不久前曾在一场病后感慨: 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对周遭种种不再有苛求，哪怕只一碗白粥，也觉得美味，人间至味是清欢...

所谓久病成医，大抵就是，在不断受伤，不断疗愈的过程中，终于懂得克制，内省，知足，感恩; 终于能够敏锐的感知身体发出的信号，与之连接，并予以安抚。就像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在长久的对峙磨合之后，终于能相互包容平和共处。

煎熬之中，自说自话。忽然想起这一句: 当身处黑暗的时候，不妨先安静下来，在黑暗中打个盹…

                ——2019年旧作。今日忽然想起，当下的困局尽管让人焦虑，但对失去健康的人来说，不值一提。所以，要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