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夜曲(四十七)

人在病中,哪有力气与他分辨争执。这般的幼稚无赖,倒也和他二十多年前无甚两样。只不过,那时是被爱情蒙蔽了理智,好死不死就吃他这套。到而今,日子总还得要过,她心里默默计算,这一回出现了曾经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物,那么,原来遭遇里对他们的生活转折产生关键性作用的那几个人还会照旧出现么?大概,只有确信那几个人不会对自己的儿女和家庭造成伤害之后,她的心才能彻底平定下来。也许只有到了那时,她真的可以坐下来,认真思考一下自己何去何从,也思考一下这段夫妻关系究竟何去何从。

“让我吃完再说行不行?”她身子虚着,说出的话便也绵软娇弱。素着一张脸,昨晚一夜噩梦,两个眼睛桃子似的肿着,着实是不大好看的。实话说,她是不介意刚才被童汉良看到自己这样一副尊容,不过现在被程万豪这样情意绵绵地盯着,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喂,不是喂我吃东西吗?现在看哪儿呢?一会儿汤勺该送到鼻子跟前了。”

“哦哦,对对对,先吃,先吃。”程万豪忙不迭继续手里的动作,心里头居然觉着这会儿她的样子,跟二十多年前拍拖时也没什么两样,多看她两眼就羞得不行。

于是直到吃完,直到又扶她睡下,直到傍晚医生来查房,说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他是瞧她瞧忘记了,她则是刻意不再提起这个没有回答的问题。

程万豪倒是悄悄跑到走廊,把急匆匆赶来负荆请罪的上海分公司经理骂得个狗血淋头——为什么不照顾好太太?为什么不安排人陪着太太逛?为什么去接太太的车迟了那么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如果不是这些人办事不力,就不会横空出现一个童汉良。

“不怪他们,是我觉得不自在,不要他们跟着。再说,昨天那么大雨,堵车也很正常。”文雪凝听着走廊里他已然压低却仍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咆哮,待他回来,自然是要替那些人分辨一二。“程先生既然这么不放心,那么,你给我安排一个专职保镖吧,24小时向你汇报我的行踪。”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坐到床边扶住她,“我们阿雪这才出来几天就病了,我就是心疼。”

大概是从前花丛打滚,各样人等前情话讲得多了,现在程万豪再来扮演情深款款,总叫文雪凝出戏。只得做释怀状笑着,轻轻拍拍他面颊,“行了,你也折腾一天了,早点回酒店休息吧,明天早点来接我出院,这病房的床我是一点都不想再睡了。”

“我没订酒店。”

“嗯?”

程万豪拉开门,刚才在门外挨骂的那位拎了张折叠床进来,在她床边布好,“程先生,太仓促了,您将就一下?”

看来,这浓情蜜意的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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