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

                                女贞

                                    文/愚牛侠

生性痴迷于绿,幼时好竹,曾在故乡门前植了两株,希望其化成竹林,我好当个竹林隐士,不曾想它却枯死了。后又栽柳,爱看柳条垂下,随风飘舞,就认为那一定是个长发飘飘的美女了。只是可惜柳的绿不能长久,于是新家门前的小桥旁便有了这一排我亲手所植的四季常绿的女贞。


女贞不是我村里的土著。公路新修,柏油铺路,她就以行道树的身份进驻村里了,至今近二十年矣。三年前暑假的某天,我沿着公路闲行,觉天热,就去了路旁的大株行道树下,寻一处阴凉坐下避热。天炎热不止,汗流不止,蝉聒噪不止,心就烦乱不止。忽觉背后有凉风吹来,瞬觉清爽,回头,便看到了岩下正在微风中慢舞的她们——数株女贞幼苗。这一定是身旁这株女贞大树的女儿了吧。个子瘦高,显得苗条,舞姿就好看,又绿得那么可爱,我就爱上她们了,就“娶”她们回了家。


这一定是天赐的缘分。天热,引我去了大树下,又偏有凉风从我背后吹来,她们又偏跳着舞吸引着我,其色恰又是我喜爱的绿。于是我对大树说: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女儿的。她们如长期生长于此,修剪行道树的工人出于路容路貌的考虑,一定是不容其存活的。


门前屋后多是水泥地面,我也是新迁家于此,又无土地,就愁无处给这几株幼苗安家了。还好门口就是小河,河上有一小桥,桥下河旁有很窄的未被河床占据的一小块草地,我便把她们于此密植成一排了。“小桥流水人家”虽美却美中不足,若有绿株相衬,生气十足,就美得足了。我又怕小河涨水冲走她们,便用河里的石块沿河床草地交界处砌了一堵小堤。此排女贞与河平行,这便有了两条河,一条水河,一条绿河。


此地并不肥沃,但她们移植于此却无一株枯死,竟一年比一年长得快,现在已近十米。先前河中涨水,必漫上此地,将野草冲杀殆尽才呼啸而去。自女贞来后,洪水再未侵略此方寸之地。洪水一定是怯于女贞了。我就越发觉得这女贞是女中豪杰了,她们的根一定伸到河床下去了,她们一定警告过嚣张的河流:你再嚣张,我就毁了你的床。于是,此河便收敛了许多。


女贞是女神。四季不凋绿色,四时尽显美姿,那肯定是个忠贞的女神了。叶又呈卵形,便有了曲线美。春夏秋三季,草木皆绿,她美得并不突出。冬季,万木凋零,女贞却披绿裙而斗寒风,美就尽情的显现了。尤其是在雪后,绿裙未脱,又着白裙,她就成了天地间的绝美了。我常想,为什么女贞未入“岁寒三友”之列呢?现在我明白了。梅之美不四季常在,一旦花谢了,美就消逝了;松虽四季皆绿,却针叶扎人,永远拒绝着人的亲近,不似女贞叶之光滑;女贞幼时是笔直窈窕的柔美,长大是高大魁梧的雄美,竹是无论如何努力生长都成不了树的。女贞太美了,于是“三友”就背着女贞偷偷结拜了。女贞成了离群索居的美人,也就美得脱俗了。真可恨古时那么多自诩清高的酸文人,却很少见吟咏女贞,他们一定是俗气太重了。


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没想到如此懂美的东坡却未发现女贞的美啊。门前有了女贞,我就喜欢围着女贞散步了。有什么心事,我也会对她们悄声诉说。她们一定是懂我的,我看着她们时,她们的绿叶在风中摇摆,那一定是在向我悄声问候呢。宁可居无竹,不可无女贞。可恨我想当她们的护花使者,却长久漂泊在外,不能守着她们。今年夏,就有村民盯上我的女贞了,他们偷偷砍伐了其中笔直的几株,一定是用去做农具了。看着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树茬,我就心痛不已。为什么如此美的尤物,竟也不能容于天地之间?

                  2019年2月4日除夕夜于大沙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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