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12

                                                                                                     看山

十月金秋时节,我们去了黄山。车过旌德,就见有连绵的山峦,扑面而来,数不清的山外之山,象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与鹿群,无边无垠的涌动。这就是气势,我们还没有触及到黄山的边缘,便感到一种自然天成的威仪,也不怪,黄山原名叫黟山,相传远古的黄帝曾在此修道,唐朝时改名黄山。

我此时却有另一种遐想,如果这些山已经让人动心的话,且慢评点,姑且将它们比作秀女,各有各的妙处,小家碧玉或者雅致文弱,千娇百媚或是英姿飒爽,美则美矣,尚能用文字描述,而她们背后的那个沉鱼落雁倾城倾国的人儿,还不知是怎样的美妙,我知道,笔墨纸张已不能描绘她,我甚至担心,我的眼界太浅,盛不下她的种种的好。在九九回肠的盘山公路上,我的心绪被牵动着,有些焦灼,切盼的心情竟有了痛的感觉。

坐缆车上山,缆车起动时,我闭上眼,吸一口气,再张目四望,我们在大峡谷上滑行,先是看见巨石盘倨,有闪烁青铜色光泽,也有温润得得象羊脂玉,都是横空出世,巍然伫立,它们是山林的不朽的骨髓,没有生没有死,与日月同辉,和天地同寿,所有关于宇宙的谜底都封存在它们的纹理中,而让人醉心的是,它静默恒久的矜持。不久山石远了,眼底只有茫茫林海,深秋的森林,“山红涧碧纷烂漫,”尤其是以俯视的状态呈现的,分明是五色斑谰的海底龙宫,我似一只小小的鱼儿,悠游穿梭在浪尖波谷,快乐得无以复加。

我想人原本是从森林与海域中走出来的,人的终极要回归自然,人与自然应是一体的。所以在一种陌生的震撼与惊疑过后,冥冥中接受了神灵的谕示,我们不由自主地欢愉跃悦起来,这儿是我们的家园,融,是人类生命中最后一步棋局。

站在西海大峡谷的栏杆边缘,脚底万丈深渊,我的双眼开始迷离,景物也模糊了,除了穿越峡谷的长风和某些无法言说的声响,一切似乎都消失了,我的肉体不复存在,飘飘忽忽,一缕如梦如烟的灵光牵引着我,沿着云霭涌动的方向深入,我想我进入了那万古不息的生命场中,在那儿,我不过是一线陌生的生命信息,在莽阔无垠的山涧岩林,人类微小如草芥。

我在飞来石边靠了一会儿,对于这块奇谲的飞岩,我无法溯源它的历史,也不能估测它的未来,硕大无朋的身躯,却能轻轻巧巧地踮脚立在山巅云端。我抚摸着它亘石不变的沉默的苍赭色,揣摩它诡异的凌空姿态,茫然若失,心间空空荡荡。记起《石头记》上说,此石是女娲炼石补天之时,用剩下的,女娲将它弃下凡尘。只是它不能跟我们说女娲,说炎黄,说开天辟地,它只有沉默,沉默千年万年,这种超然的神态,隐含着无上玄机。

莲花峰,光明顶,天都峰的海拔都在一千八百米以上,高耸入云,盘空千仞。晴天满山薄雾,有时云海浩瀚无际,白云堆雪。最奇是松,针叶苍翠欲滴,枝干虬曲苍劲,而平顶如削。玉屏楼前的迎客松,高居险峰之上,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风雨雨,依然枝繁叶茂,令人称奇。徐霞客说:“登黄山而天下无山。”山是什么,山是石的附丽,树的依靠,是水的意志,云的营地,有这样的山峰,才能生出这些无双的水石云树,徐霞客的话,我信。

我坐在远离尘世的峡谷间,倚着巨石,看如绢的花蕾布满崖根,看云雾间鸟影翩跹,看绝壁上某株形状怪异的矮树,看碎金一样的阳光从密不透风的树叶间漏下来,照在颜色斑驳的苔类植被上,看峡谷深处密密的丛林,以及林子里隐藏的鲜活的生命,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伤。

人没有云与鸟的自在,也没有树与石的恒久,人从何而来,又将回到哪儿去,这个深粤的问题若是放在这深不可测的山峡中思索,就有些简单得可笑――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而从来,人一直因为超越其它生物的头脑而骄傲,人类有语言,有文字,有创造和毁坏的手,其实,拥有种种优越的人,他们的过去与未来,在苍莽的天地间只是飞鸿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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