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选择了我,我想回报它
大家好,我叫张云雷,我来自北京德云社,谢谢!演讲对我来说今天是第一次,可能一会儿会有说得不好的地方,请各位多多担待。
近两年来吧,我被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一夜爆红”,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一夜爆红的。因为我从小就踏入了这一行,拜了郭德纲为师,从艺时间算算也得有十几年了。在师父的一个相声包袱里面,我被称为“90后太平歌词老艺术家”。十来岁,我第一次演出的时候,是在北京大观园的庙会上,当天跟师父说了一段《训徒》,我可能是本能反应吧,我只要是站上了舞台,我会特别开心,特别地兴奋。但是了解我的朋友们肯定都知道,我能一直站在舞台上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十几年里,有好几次我差一点失去舞台。
曾经很多的报道提到我的时候,都会用“一摔成名”这个词。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真的摔过,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但是我很幸运,是相声救了我,接纳了我,把我拉了回来。如果要不是为了说相声,我想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经历,可能只是那一段失败的北漂;如果不是为了说相声,有可能今天我还在拄拐或者是坐着轮椅,很多困难我可能就挺不过来。这么说其实一点儿都不夸张,能重新的站在这个舞台上,穿上大褂说相声,我很珍惜。
既然啊,今天来到了《星空演讲》,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说我的心里话。说说好的,咱也说说不好的,说说成功,咱也说说失败,是不是?再说一说我重新回到相声舞台的这种心情。
可能今天台下有认识我的也有第一次知道我的,可能大多数的人第一次知道我,是因为我的那首《探清水河》,有可能是因为我2016年的那场坠落事故。那一次真的伤的很重,特别重,算是我人生中的生死关头。在ICU里面,一名医生过来告诉我,说让我考虑幕后工作,当时我身上插的都是管子,躺在床上也不能动,自己心里想:还不如让我“死”了。那个时候师父来看过我,等师父到了之后,我哭着跟师父说,我说:“爸爸,我可能瘫了,我可能上不了台了。”然后师父跟我说:“你现在不要考虑这些东西”,他说,“你记住了,假如说有一天你真的瘫了,我教你说评书,坐着我也让你上台,你现在考虑的就是你要好好养病,有我在,什么就不叫事儿。”我说:“您一定要等我!”
后来我能动了,我就开始在家里的床上练习跪着,当时心里想我只要能跪,我就能站,我在床上练着跪着走,后来下地,练着下地走。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四个半月,我又重新地站在了2017年德云社大封箱的舞台上。那一段之后我觉得,我自己非常顺利。手术非常的成功,然后钢板也取出来了好多,还有就是第五季的《欢乐喜剧人》也在播,而且我做了歌手,发了第一张单曲叫做《毓贞》,最近又发了EP。相声演员呢,我有复出的专场,我有了自己的名字,专场的属于自己的名字,叫做“云起雷鸣”。从那开始,我就走哪儿哪儿下雨,飞哪儿哪儿延误。你们比我还清楚,(笑)这个就不用多提了。
因为在节目里的一句话,综艺节目里的一句话,我上了热搜,得到了很多网友的批评。说实话,我当时不是这么着急,因为我知道那只是节目剪辑的效果。现在要是细想想,我觉得我那会儿心还挺大的,真的。就是在这种无意间我经历的这些个坎儿啊,让我改变了很多,让我也成长了很多,每一次跌倒后又重新站在了舞台上,就是这个过程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我记得我出了这个坠落的事故之后,我第一次在三庆园演了相声叫做《九艺闹公堂》。这个相声是我小时候学的第一个相声,视频里面我穿着黑色大褂的那个,小时候学的第一个相声就是《九艺闹公堂》,所以说这个相声对我的意义非凡,所以当天我特别、特别地想把它演好。我们正常的演出,演完相声加上返场应该是一个半钟头,但那天我只站了二十分钟我就开始疼了。网上可能还能找到我很多的那时候的视频,穿的黑色大褂,留着背头,然后穿着黑色的水裤和布鞋,手里我是拿着纸巾,时不时的我会擦脑门儿啊、擦眼睛,当时很多人认为我是热的,其实不是,我是疼。因为当时腿里面脚里面都是钢钉和钢板,左腿里面最长那根钢钉是三十厘米。然后我这个人是什么呢,只要我一上了舞台,谁也管不了我了,我就疯了一样,就享受那种过程。后来下了台之后,我的右脚的脚踝那钢钉穿出来了,然后把皮肤顶了个包,然后就开始淤血。第二天,我的家人就陪着我,我去南京做的手术。医生说,拆药线十五天,然后你需要在医院里面住一个月。但是我知道,我来不及,我没有那个时间。我连拆药线再出院,我用了十四天。因为马上在沈阳的三宝演出在等着我。我那天是坐着轮椅上的,好多人可能觉得让我坐着说,我说不可以,既然坐着说相声,那我不如不说。我要对观众有一种尊重,那天我是站起来说的相声。我就又开始放飞自我了,有没人管得了我了。说完了之后回到酒店发现,我的布鞋和白袜子里面已经都是血,因为我的伤口在渗血,没有到时间就拆了药线。
这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就是心理上的考验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几次都是重新回到了舞台上,我特别珍惜。
还有就是今年的一次我的专场演出,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我说了十几年的相声我没有这么紧张过,当时我的身上都是冷的,就短短的几分钟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特大的考验。但是我不管哪一次演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我张云雷站在舞台上,台下的观众看着我演出,买票来看我演出,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一定要把相声说完了,鞠躬再下台。我记得那天特别清楚,那一场专场演出那天,我把我每场必唱的《探清水河》的词改掉了,“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那一天我唱的是“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落平川”。因为“卖大烟”这个词不是特别好,我一直想改,后来我回家里请教了师父,师父给了意见之后,从那开始我就唱的“两口子落平川”,因为我想把更好的《探清水河》唱给大家。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卖惨,是因为我还能继续说相声,我很知足,我还能继续穿着大褂站在舞台上,我很珍惜。当你一个人失去一个东西之后,你又重新拥有它,你会特别地、特别地感恩。提到相声演员吧,你们第一个想起的可能就是大褂,对吧?肯定是大褂,我们叫“挑儿”,我们不叫大褂,我们叫“挑儿”,这是我们行话,京剧里叫“行头”,我们叫“挑儿”。从小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你一定要尊重你的这身大褂,尊重你的“挑儿”,因为这是你吃饭的东西,你的大褂就是你的饭碗;你唱太平歌词的御子就是你吃饭用的筷子,你一定要对它好。师父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一年我十岁。从那开始我就一直记住这句话,我不舍得让我的大褂受一点点的委屈。
早些年没有人认识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场子我都会去演。我记得有一次我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褂,那是记得特别清楚,是2014年我做了一件黑色的大褂,我去给人演了一场堂会。演完之后穿过后厨,需要回到休息间,我的大褂脏了,因为我特别的清楚,我也知道当天晚上我要穿着这一身大褂站在德云社的小剧场,我要演出的。到了休息间,我把大褂脱下来,挂在了墙上,我对它鞠了三个躬。我说:“对不起,委屈你了。”我们相声演员,每人都有个包,这叫什么啊,这叫“穴包”,专门放大褂用的。有一次大船上的演出,今年的第一次大船演出,我自己订做了一个包,专门放大褂的。然后我的搭档杨九郎问我“欸,你这包不错,明儿下船拎吗?”我说:“错了您嘞,我说这包不是伺候我的。”“伺候谁的?”“伺候它的,大褂。”因为我想得很简单,我现在的条件比当初要好得多,既然我好了,我也想对我的大褂好。可能我说这些在旁人眼里看来根本没有意义,可能有人会觉得我很矫情。但是我一直坚信,你对它好,它才能对你好。只有你尊重你吃饭用的东西,它才会对你回馈的。
我还有一个想法,如果有幸啊,我能开一场小型的演唱会,瞧把你们乐的。我的最后一首歌一定要是《探清水河》,我一定要穿着大褂上去。我觉得每当我拿起折扇,穿上大褂,这才是张云雷。对吧?
传统的东西我在坚持,但是有些东西我也知道是必须要改变的。《探清水河》在变,我在变,观众也在变。以前我说相声的时候,底下有很多观众喊口号、接下茬、刨活,但是现在我发现越来越多的观众朋友们,他会坐在底下认认真真地听,他可以投入地在听相声了。
其实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也明白了,相声作为一种传统曲艺形式,不能一成不变,也不能盲目的在变。
我是因为《探清水河》火的,还记得我粉丝暴涨的那一天,我跟师父在书房,师父在书房写东西,我是趴在他旁边看着他写东西,我的手机“当、当、当、当、当、当”微信响。师父一回头说:“你吵到我了。”我说:“好嘞!”我就拿着手机我就出去了,当我打开手机的时候,好多朋友过来跟我说,你的《探清水河》火了你知道吗?然后我就马上翻那个短视频平台,发现好多人都在转发我的《探清水河》,当天晚上,那一晚上我的微博粉丝涨了三十万。再加上当时我是在参加第四季的《欢乐喜剧人》,可能两个原因都碰在一起了,那一些日子我的粉丝“噌、噌”的往上涨。(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当我的小曲儿还有我的相声在各个网络平台开始扩散传播的时候,我开始发现,相声和我其实已经来到了新的互联网时代,站在了新的传播环境里。相声传到我这一辈,我不能说我只是心安理得的唱着传下来的一代一代的老词啊、老调,这个是不可以。我有义务我也 有责任,为相声更健康地传播下去,让更多人喜欢传统艺术形式,让更多的人喜欢相声。
在相声行当里有无数的前辈,师父师兄弟,他们都在为此做努力,我只是个晚辈,一个很小、很小的一个个体,我也想出一点力气,我也想做点什么。因为一直以来,是相声哺育了我,现在该是我回报它的时候了,因为相声我受到了关注,也有了很多喜欢我的人,还有一个“相声界流量”的标签,其实我想的特别简单,我希望尽量通过这些流量,让更多的年轻人,接触传统艺术,喜欢传统艺术。我一直认为传统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的,它有自己的魅力。只是你没有触碰它,我相信把传统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你只要触碰它了,你会被它感染到的。有时候我返场的时候,我的相声专场返场我会唱两段京剧。我会跟观众说:“我张云雷不是专业的京剧演员,我只是学唱,你们可以听一听,专业的京剧演员,比如说程派名家,张火丁,迟小秋,这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两位老师。”让我高兴的是,因为我这句话真有人会去买票、会去听(京剧)。90后,00后。有时候我刷这个评论的时候,我会看到,“张老师,他俩的票我没买着,太难买了”,过两天又刷到,可能他们只是如愿以偿地买到了一张迟小秋老师《锁麟囊》的门票。可能这一件事情到我老了之后,我回想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骄傲。
我偶尔会看到一些短视频,年轻的观众,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传统艺术的热爱。比如在KTV唱京剧,在夜店里面让DJ放小曲儿《大西厢》,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夜店里面,(唱)“姐在房中绣香袋”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对不对。还有就是我的云雷造型。大家见过哪一家理发店进去之后是放京剧啊,放评戏,放太平歌词,放北京小曲儿?有时候我跟我的店长说过,我说你适当的可以放一放流行歌曲什么的,他给我的回馈就是,他说:“人家来剪头,到我这儿来,我放的是流行歌曲,但是他们会跟我提,您能不能给我换段戏啊?”
我发第一张单曲的时候,有了新的认证,当时我跟我的工作人员说了好多遍,也强调了好多遍,我说:“一定要先给我看一下,‘相声演员’一定要排在第一位,然后‘歌手’你给我放在第二位。”我是因为相声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歌手、演戏、包括做综艺,我都会努力的去做尝试,但是相声在我心目中永远排第一位,它是我的根儿。
如果有一天,没有人知道张云雷了,我不再有通告了,但是我,还能在德云社说相声,还是站在舞台上,老老实实地给大家说相声,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早些年没有人认识我的时候,我在小剧场,我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说:“大家好,我叫张云雷,德云社的一名小演员,旁边这是我的搭档,杨九郎,外号‘一线天’。”但是那个时候我很开心,我在做着我自己喜欢干的事情,我非常地开心,我非常地知足。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起起伏伏,一直到现在,张云雷依旧是德云社的一名小演员,依然干着我所爱的事情,我很珍惜很感恩,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