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往事

      “突突突, 突突, 突突突突突”......马路对面传来虽然震耳欲聋但于我倍感亲切的声音。没错,是拖拉机。伴随着拖拉机的突突声,我的记忆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家乡。

      八九十年代的家乡,谁家能有台拖拉机那是何等威风啊,简直比现在有辆宝马3系更拉风。我爹,就属于在村里较早拥有拖拉机及拖拉机驾驶证的人之一。而我也是在那个年代有机动车乘坐出行的人。

      那时的拖拉机简直是全能型的农民好帮手。春天,爹开着拖拉机拖着耙犁去耕地,耕完自家的,再去帮别人耕,然后拖着播种的耩子播种。农忙时节,几乎每天都有人排着队等着我爹去帮忙耕地播种。逢天旱,刚出土的庄稼苗眼看要干枯,爹会装上拖拉机斗载着喷灌机和无数水管守在水库边,没日没夜的“突突突”的开着拖拉机的发动机,水库边上冒着柴油燃烧的黑烟,方圆几里能闻到柴油味儿,听到拖拉机发动突突声。几天下来,我们再见到从水库边开拖拉机回来的爹时,爹已经是又黑又瘦胡子拉碴陌生人了。

      收小麦的季节,爹和爹的拖拉机最枪手。那时候的爹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有为数不多的拖拉机,还有前陈村唯一的脱粒机。爹开着拖拉机,拖拉机拖着脱粒机,走街串巷,按按分按亩收费,脱完了张家的三亩地,再脱李家的一亩二分地,脱完本村的麦子,再去相邻的村子脱麦子。没日没夜的在外面帮别人脱麦子,忙了的时候饭都吃不上,啤酒果腹,但爹乐在其中,他觉得有成就感。那时,村里人家家户户喂养牲畜,他们会把地瓜秧子,小麦秆、谷子秸秆、大豆夹、玉米裤子、地瓜干等打碎成糠,作为喂养牲畜的饲料。在这种情况下,爹和爹的拖拉机也常常是十里八村的座上客。爹开着拖拉机,拖拉机拖着粉碎机,“突突突突突”,烟雾缭绕,忙个不停,不同的糠用不同的罗,按斤两收费,   

      收获的季节,拖拉机承担了主要的运输任务。爹娘把一袋袋花生,棉花,地瓜,玉米,小麦,谷子,搬到拖拉机斗里。麻袋累成小山丘,然后爹开拖拉机,娘坐在车头,有时候会踩在车头和车斗连接轴处。拖拉机吱呀吱呀,晃晃悠悠,突突突突突,可能是超重亦或是山路崎岖,很吃力的突突突。我时常爬在车斗里那堆粮食小山上,记忆最深刻的,是爹的拖拉机转弯时,没有趴好的在颠簸中从小山上掉了下来,直接四仰八叉的摔到土路上。但老天保佑,我安然无恙,并且还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追赶慢慢远去的爹和拖拉机。爹发现掉下来的我,也就停下车看了我一眼,见我完好无损,很嫌弃的嘟囔了句,便又开着拖拉机晃晃悠悠赶路。

      农闲时,拖拉机成了我们座驾。坐车的人少时,爹只开个拖拉机头,却把拖拉机开出了跑车的感觉。尤其跑在去姥娘家的山路上,上上下下,弯弯绕绕,手要死命的抓着拖拉机的扶手,一路上颠颠,摇晃,直颠到到脸上的肌肉哆嗦到麻木。爹跟我一样是风泪眼,迎风殒泪。所以开拖拉机时,他会戴一副墨镜,酷是酷的,爹年轻时也浓眉大眼,模样周正,常被夸帅的小伙儿。坐车的人多时,车斗里放几个交叉儿(马扎),大家围坐在一起。那时刚进姥娘家村头,姥娘、舅舅就已经早跑出家门迎接了,“突突突”的拖拉机像个广播员,大老远姥娘村的人就知道是我那有点“山”的爹来了。即使姥娘没注意左邻右舍也会赶去通知姥娘,她的开拖拉机的四女婿来了,然后围在家门口看热闹、闲聊。赶上下雪天,拖拉机发动机会突然熄火或者打不到火,就一点都不酷了,因为我们还要下车推拖拉机走……

      俺爹这一生最钟情两样东西:一是抽烟,二就是他的拖拉机了。我记忆里,爹的拖拉机也不断的换新,一次比一比高级。如今,社会飞速发展进步,我们长大了,爹老了,爹的脱粒机早已被高级的联合收割机代替;饲养牲畜的人少了,饲料代替了谷糠,粉碎机也退休了;摩托车,小轿车成了代步工具,爹拖拉机也很难有用武之地了。如今,拖拉机在家里成了一件摆设,更确切的说是老爹最辉煌的岁月的物证,也是我们童年的回忆。

      但爹不舍得处理他的旧拖拉机,偶尔还会开出来,拖着喷灌机,浇浇自家地,拉拉自家粮食,老旧的拖拉机依旧“突突突突突”,声音还是那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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