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这些还仅是夏天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在那个安安静静与世无争而又自给自足的小村庄中，却也有无限的乐趣。夏天的时候，万物生长得最快，且自这个时候开始慢慢开始结出自己的果实。农作物们一个接一个地成熟，整个夏天都弥漫着新鲜食物的清香和满足。最开始的，桃花脱落后不久桃树上便会长出一颗颗青绿色的果实，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大变饱满，上面附上一层白色绒毛，摸起来略微有些轧手，却显得十分可爱。一般等到桃子长到差不多大，正准备开始慢慢成熟的时候，小孩子们就已经忍不住要尝尝鲜了，便出手摘下其中个头较大的几颗，在水下面冲洗干净，刮去表情的绒毛，塞到嘴里就开始咬。总是一口咬下去酸涩无比，可是耐着性子再嚼下去，慢慢地口中青涩地方向越来越浓厚，咽下之后若再回味，竟然还会有一些余甘回荡。青李子则更是给人这种感觉。某年的一个早夏，小许跟院子里的小姐姐们一起结伴去两三里外的山坡上采茶。虽然路程对于七八岁的小许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可是几个人成群结队地边走边聊，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小许忘记自己是怎么认识茶叶的，可能就现场学习了下辨认吧，也可能是生长在农家小孩的对土地生长出来的自然给予的东西的一种亲切熟悉感，辨认完全不是个难题。山坡坡度很小，茶树一堆一堆地种着，中间夹杂了许多野草和野花，山茶花最多，红艳艳地给遍地的绿色增添一抹新鲜的色彩。姐姐们告诉小许山茶花是可以吃的，小许便也学着她们，摘下一朵鲜嫩的山茶花，取其靠近中心的花瓣，放进口里嚼了嚼，山茶花的气息中伴随一点点清甜，竟然不是苦的，很是惊喜。山坡的农作物应该是有人打理的，除了茶叶以外，更有桃树、李树、梨树等不少果树，而且免费对外开放，采摘了多少茶叶，在果园里吃了多少水果，任凭你吃个够，一概不要钱。后来管理得更为精心了，打理的成本支出提高，便开始对外收费了，但小许少年的那个时代，这个果然颇有点自生自灭的感觉，物产也受限，因此大家随意即可。早茶成熟的时候更好赶上果树的果实生长最快的时候，树上的果实大多还是小小一颗，青色，摸起来十分生硬，偶尔有一些呈现一丝红色的，小鸟发现得总会比人更早，因此树上也有一些被吃了一个洞的果实挂着。若是再过段时间，果实陆续成熟了，却没有人来收取的话，它们就只能自顾自地掉落，或者被飞鸟迟到一般后掉落，然后开始堆积、腐烂，成为来年的肥料。这个时候的李子最是酸涩，人咬一口，顿时觉得酸感触碰全身，惹的人眉头紧皱，口抿成一条缝倒吸着凉气，凉气自牙齿缝中吸过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也不愿意品尝第二口。当然，怀孕中口味独特喜食酸的妇女除外。但是小许却特别喜欢这种酸涩感，吃起来虽然又酸又涩，第一口下去，酸感总是唰地传到耳后，感觉灵魂忽然往上涌起，将要脱离脑袋，每次都要停留好几秒才能慢慢缓解，但是后面再吃，身体便会开始慢慢适应。慢慢感觉有种清新自然的感觉萦绕口中，甚至还能从品尝的过程中感受到夏天那炽热的阳光下绿树蓬勃地生长，微风拂过树荫下的清凉，带来周围草木的新鲜气息，每一口饱含水汁的果肉，感受它们在日复一日缓慢地成长，最后口中余甘，顿时觉得身上的暑气都被消除不少。 再过段时间，长个的玉米便也开始长出胡须，渐渐地，胡须开始变黄。胡须变黄一般就意味着玉米粒已经渐渐饱满，过不了多久便可以摘下食用了。其实农作物最好吃的时刻便是刚成熟的时候，一是因为那个时候反季节的农作物种植并没有很广泛，等到刚成熟时，人们距离上一次吃到这个产品往往至少过去快1年了，当记忆中的味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再加上刚尝时的新鲜感，它们总是更胜过飘渺记忆中残留的味道；二是因为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成长，农作物吸收了天地的精华。就好似经历了漫长的一次睡眠，而现在正将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鲜嫩的清甜它还保有，成熟的韵味它也正一步步完善。所以第一顿的尝鲜总是最香最受欢迎的。玉米之后便是稻米，再往后还有毛豆、花生、土豆和红薯，夏天也慢慢转成了秋天。等后来小许长大成人之后，记忆中夏天里第一次吃新玉米的清甜、第一次吃新稻米的清香、第一次摘白嫩多汁的花生、第一次洗掉满是泥土的土豆和红薯，成为了小许心中最难忘的记忆之一，后来再吃到相同的食物，小许都觉得比不上夏天里的第一次吃时感觉到的香、甜、快乐和满足，那是大地日复一日的馈赠，也是日复一日劳作汗水的交换。

在小许眼里，冬天就不怎么可爱了。因为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还没有空调或者暖气，小许小的时候，甚至大家连电暖都没有，只能靠生火来取暖。小许们坐在又小又破的教室里，即使有二三十个人，却总感觉窗户似乎在漏风，开关门的瞬间更觉得冷飕飕。坐在那里学习一天，手总是冻得连笔都握不稳，写字得依靠坚强的毅力，双脚虽然穿着自家做的棉鞋或者毛线鞋，可是也仅仅是几层厚一点的布堆积，或者厚一点的毛线编制，新穿的时候感觉还挺暖和，可是也耐不住久坐不动，况且，鞋子穿得时间越长会越来越不保暖。为了提高点学习的效力，一到冬天，尤其是临近下雪的时候，小许她们除了书包、饭盒和米要带之外（更早期甚至要自己带菜），更要提一个小火箱，里面是早上烧火做饭时烧尽柴留下的一堆火籽（火籽是小许她们的方言，比火星要大块，至于为什么叫火籽，可能是因为它可以点燃其他燃烧物，以成为大火吧，十分形象了），因为火籽的持久度不行，很容易就熄灭，所以一般得再加上一些木炭，最后用热灰覆盖，再加上一个铁片架在火箱上面避免里面的东西晃出来。同时，为使得火箱的火延续的时间更长些，小许她们还需要另外携带点木炭。基本上每节课课间的时候，都要查看下火箱里的火是否熄灭了，往往一两节课下来，因为漏风的教室，火箱里的火多变得很小，于是小许她们便会捡出几块木炭，放在还残有余温的火籽上，以点燃木炭并维持热度。往往很多时候，火籽已经十分微弱，一拨开外层的灰，红色火籽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地变暗，不一会儿外表那层便演变成一层薄薄的灰，然后一层一层地结灰，一层层累积下去。为了挽救这一星半点地火，小许和小伙伴们会将自己火箱里残留地火籽集中在一起，往上放一些木炭的碎屑，再堆一些更大块的木炭。当然，得留有缝隙以便有充足得氧气供燃烧。然后，几乎把整个头都钻下去，用嘴对准火籽和木炭吹，吹会增加氧气，吹去火籽外层已经或者快要成灰的一层，带来火籽温度的快速提升，以便木炭更容易点燃。往来几回合吹下去，小许们便开始气喘吁吁，同时抬头相互对视一下，便能见到对方头上挂着一层白灰，白灰与黑发的对比显得尤为突出。总算将火燃起来了，便要赶紧再多添些木炭，然后将燃烧起来的木炭转移一部分去其他贡献火籽的小伙伴们的火箱中，他们再添加点木炭原料，火便可以继续燃烧下去了，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之后，用热灰遮盖住过大的火势，也便于保温。上课的时候便可以将穿着布鞋的脚放在那上面，脚底缓缓会有热度传来，不至于被冻僵长冻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