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送行饺子迎风面
第二天师语准时到达他们约好的地点时，秦向阳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这条街虽说是县城的主干道，但是因为才早上八点多，而且学生又都放寒假了,所以行人寥寥无几，街上的一切场景把秦向阳衬托得似乎有些凄凉。
难怪之前秦向阳说他家不好找，她被他带着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条很深的巷子，最后停在了一个老宅子前面。真不愧是书香世家，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香古色的韵味，最让师语喜欢的是大门上贴的那副对子，上联是：窗草多情，装点仿裴晋公庄外。下联是：蝈鸣成趣，闹喧类孔稚圭庭前。
一进门，就见曾老校长精神矍铄地站在厅堂门口等着。
“曾校长，您好！”师语毕恭毕敬地向老校长问了声好。
“阿语来啦，赶快进来，吃过早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
“听你大名很久啦，谢谢你愿意给向阳辅导功课，之前也是多亏了你和阮阮，才能让这小子迷途知返。”
老校长的话让师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低了头：“曾校长，您太客气了，秦向阳他聪明好学，我们只是一起学习，互相进步。”
旁边的秦向阳却很不给师语面子，噗嗤一下直接笑出了声：“请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臭小子，没礼貌！”老校长瞪了瞪秦向阳，可那人却像没发现他外公的警告，故意让师语尴尬难堪似的，依然在那边吃吃的笑着。
“阿语，别搭理他，这小子胡闹惯了。”老校长拿他外孙没辙，只能转而安慰师语。
“我没事的，曾校长。”
“你这孩子，叫我曾爷爷就行，都退休好几年了。阿语，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就去找王阿姨。”
“好的，曾校长，不，曾爷爷。”
之前常听同学们说曾老校长多么的疾言厉色，多么的凶神恶煞，说他曾经甚至拿把剪刀挨个教室找留长头发的男生，只要头发长度没达到他的标准，就会被他当场剪掉。
本来在刚才进门前还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在见过他之后反倒安定了，师语很难将眼前这个慈眉善目又略带风趣的老人和别人口中的凶神恶煞联系起来，只能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
在师语看来，秦向阳即使是在他外公家也挺孤单的，因为这么大的老宅子里就住着他们爷孙两人再加一个曾乔请来照顾老校长的王阿姨。
曾校长只有曾乔这么一个女儿，在她上大学时遇到了同一个系的秦洋，也就是秦向阳的父亲，北大毕业之后，她便直接嫁给了他并定居在南方，自那之后曾乔就很少再回北方老家了，有时甚至一年回不了一次。
当然，关于曾乔的这些年轻过往都是师语从阮一丹那儿听说的。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曾家人丁单薄再加上老校长也平易近人，师语很快便适应了一个之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午饭她是跟秦向阳他们一起吃的，有时学习疲倦了，她还会陪着老校长下下棋、说说话，要是老人哪天兴致来了，还会拉着她和秦向阳一起练习书法，不过，她和他们爷孙俩的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秦向阳写的字确实好看。
假期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哪怕是像他们一样成天待在家学习，在不知不觉当中，小年这一天很快就到了。这天早上起床之后，师语想着要不跟秦向阳说一声:今天是小年，所以就不过去了。纠结了几分钟之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九点钟准时到了曾家，虽说今天是小年，可师言没回家，师顺达也去上班了，与其一个人在家待着，还不如信守承诺。
师语和秦向阳一直在书房从九点待到十一点。
“师语，我渴了。”
“喝水啊。”
“没水了，你去给咱们找些水喝，我懒得动。”秦向阳完全是一副君临天下的口气。
“我不渴。”师语头也没抬的答道。
“我出去老爷子肯定又要说我偷懒了。”
“正好，我坐得腰酸背痛的，所以现在要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不过你想喝水还是自己去找吧，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你可真是懒到一种境界了。”
师语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书房，留秦向阳一人恨得咬牙切齿。
师语来到庭院，见老校长正在那儿怡然自得的在逗鸟：“曾爷爷，您这养的什么鸟啊？它叫得可真欢乐，长得也很好看。”
“是阿语呀，这叫云雀，它属于百灵科，以高昂悦耳的鸣声著称，不过要让它总发出活泼动听的鸣声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原来云雀就长这样啊，我之前只听过，但从来没见过，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啦！”师语好奇地凑近看了看，学着它的鸣声吹了声口哨。
“别看现在这么乖，其实它的性子野着呢，不好养啊，要是它有阿语你一半的乖顺那就好啦。”
师语也被老校长给逗乐了：“曾爷爷，您可真会开玩笑啊！”
“我说的真得不能再真啦，不过要说这性子野，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还真没有能赶得上我们家向阳的了。”老校长叹了口气，放下鸟笼，慢慢走到了客厅。
“曾爷爷，秦向阳他人其实挺好的，现在学习也很上心。”
“是啊，自从他转学到二中之后，确实收敛了不少，以后还请你和阮阮对他多加费心，曾爷爷是真的很感谢你们。”
“您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同学，所以这些都是应该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阮阮，今天王阿姨请假回家了，所以中午让向阳带你去外面吃饭。”
“啊，这怎么行？如果王阿姨不在的话，那您今天岂不是吃不到饺子了？”
“没关系，饺子哪天吃都是一样的，你们要是真放心不下我的话，中午吃完饭回来时买一袋速冻饺子就行了。”
师语听到这儿突然有些心酸，她将来一定不会让父亲像老校长一样成为留守老人，即使要饭，也要带着父亲。
他们这儿对小年还是很看重的，通常这天他们都会举行祭灶仪式，送灶神上天以求年年有余，岁岁平安，而且在这一天吃饺子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就有了送行饺子迎风面的说法。在这样的节日里，她怎么能让一个老人独自在家待着，甚至还是空着肚子。
“曾爷爷，要是您不介意的话，中午我给您包饺子吃。”
“当然不介意，只是那样太麻烦阿语你了，你陪向阳中午去外面吃些卖的就可以了，至于我，小年这天吃饺子都吃了几十年了，偶尔换个口味也不错。”
“没关系，咱们就在家吃吧，外面卖的哪有咱们自己做的好吃？曾爷爷，您就相信我吧，我包饺子是既快又好。”
“你这孩子太倔啦，我说不过你，你要想做的话就做吧，顺便也让我尝尝你这既快又好的手艺。”曾校长心想这孩子果然像他的学生说得一样聪明懂事啊！
“是，曾爷爷，阿语保证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这就去喊秦向阳，让他给我打下手。”
“下手已经在这儿了，不过我要提前申明啊，我可从来没包过饺子。”
秦向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着实把师语给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出现的？吓我一跳。”
“我站这儿很久了，只是你和老爷子聊得太投入，没看见我而已。”秦向阳说完后便一屁股坐在了老校长旁边。
“你放心，包饺子很容易的，只要你会吃，那肯定会包，一会儿我教你。”
师语给自己穿好围裙后，也给秦向阳找了一个。
“给，穿上，不然一会儿面粉全沾你衣服上了。”
秦向阳不甘不愿地接过围裙后师语打算先把面和好，因为今天吃饺子的正好也是三个人，所以她取了和平时她在自家包饺子时一样分量的面粉，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她边和面边扫了秦向阳一眼，没想到他拿着围裙盯着自己在发呆。
“穿上它呀，你盯着我干嘛？”
秦向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帮我穿一下，我弄了半天穿不上。”
师语也是无语了：“等一下，我先洗个手。”
在师语给秦向阳穿围裙的期间，他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柔弱、瘦削的女孩，才发现她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坚强，虽说她五官不够精致，但自有一股冷傲轻灵之气，此刻的她正低着头双臂环过他的胸膛，轻轻地给他系了一下围裙带子，她的动作在秦向阳看来说不尽的温柔可人，正当他打算把掉在额前的一缕头发帮她别到耳后时，她抬起了头，秦向阳只能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师语当然不知道秦向阳刚才心里的胡思乱想，她抬头时只是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没有来得及躲藏的慌乱，还以为是因为他不会包饺子的缘故，只好说道:“你放心好了，即使你不会包，我也不会让你饿着的，有什么好紧张的呀，你先帮我把这些芹菜洗干净好了。”
“嗯。”听她这么说，秦向阳只是闷闷地吭了一声。
秦向阳这个左撇子果然够聪明，与之前师语担心的不同，她只是刚开始做了个示范，没想到他很快就上手了，而且包得越来越好，最后包的几个甚至和师语的有得一拼了。
“之前听阮阮说你很会做饭，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秦向阳望着旁边师语包的饺子称赞道。
“阮阮怎么会骗你，你把最后这两个包完后先去洗手摆好碗筷，我马上就把饺子煮好了。”
“哦，好。”秦向阳乖顺地答道。
师语被他爽快的回应给惊到了：“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吹的什么阴风，竟然这么听话？”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今天高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做饭。”
其实那天高兴得不仅是秦向阳，师语也很高兴，即使一天连着包了两顿饺子，吃了两顿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