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这是有关文字的故事。由于童年没有女孩子需要漂亮美丽温文尔雅的压力，或者安安静静看书，或者到处捣乱随心所欲，挨骂挨训极少自由度极高，家里的老小，一般宠爱多放任多制约少，只要没人上家里告状在家长看来就是好孩子了。

        那年月学校劳动为主，语文课本都是语录、样板戏歌词、诗词，没有多少难度，当然这个年代的孩子也都平平庸庸。混迹平庸之辈，稍为记忆力强点，或者专注一点，就被看作很聪明的孩子，日子很轻松逍遥。

        偶尔老师会要求写篇作文，那时候的作文也很少什么中心思想段落大意的限制，用写个小故事的做法就足于得高分了，那是我的强项，从小就喜欢诗词歌赋并且记忆力强，绘声绘色讲故事好像也挺擅长。于是在没有压力下，写作文就是小菜一碟。写的作文都被当作范文，慢慢也就习惯了。

        某次也是老师要求写作文，那时已上高中，仍然劳动为主，因为邓公第一次复出(1972年)，学校开始有点教学氛围并维持了大半年，然后邓公再次被下台一切如旧，直到1977有机会考上大学，这是后话。但在学校多年不教学，劳动为主的状态下，如果不是对文字痴迷，没有写作基础不知如何下笔是普通现象，交白卷还可以成英雄，浩劫的年代当然是非颠倒。

        记得老师当时要求描写秋天的收获，我用了一个晚上认真写完，而且感觉写的不错。第二天要交作文，某位同窗好友眉头紧锁，没有完成作文作业“我写不出来呀”。“这有什么难的，到外面看看，见到什么就写什么”，“看什么写什么我都不会。要不你帮帮我？”人家昨天还借了本小说给我哪。“好，本子！”课前15分钟，没有构思没有推敲，一气呵成。把同学乐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书包里的早餐都一并送给我。

        三天之后作文发回来，我90分（好像那个时候我的作文都是这个分数，也是全班最高分），那位同学受到严重表扬，得了破天荒的93分！老师一边表扬她一边敲打我，“不要以为你就是全班第一，强中自有强中手！”。一下子就懵了，我用心写的90分，连检查一遍都没有的冒名作文93分？这是什么逻辑？但是绝对不敢坦白交代，不光为自己，也为那位同学。 但是从此不敢再违规替作，说不定几时就被打脸。

        很多很多年之后我站到了大学的讲台，才明白为师用心良苦，对于作文得心应手能一挥而就的我是不需要多表扬的，免得骄傲毁之，対于写作困难的学生忽有佳作是要严重表扬鼓励的，使之更加努力不断进步。只是老师不知道这忽然的张力不是潜力是他力。那位同学心安理得接受表扬和在同学甚至我面前的得色，也使我明白这作业是不可以随便代做的，这是拿自己的能力代别人弄虚作假，打的是自己的脸，以后都不干了。

        这次无心插柳的荒诞后果是，从此文字在我这里就不那么严肃了，更喜欢随意随性挥洒一番，错了也不要紧，反正我没有认真过。但是，我不再为人作嫁了，总不能鼓励别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吧？很多人生的道理不是老师家长教的，是自己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