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巧儿
01
六年前,关秋阳患上胃癌,治疗大约一年后,公司没了,瑞秋手里也仅剩两百元。
瑞秋向亲朋戚友们求助,但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无奈之下,瑞秋抱着五岁的儿子去找婆婆。
婆婆坐在客厅的红酸枝木椅上,顾自喝着桂圆茶,淡漠地说:“治不好的,别治了。再说当初他非要娶你的时候,说过和我断绝母子关系的,所以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当初,瑞秋高中毕业后从乡下到城里找工作,看见关秋阳的新公司在招聘,她鼓起勇气应聘,没想到应聘上了,后来又因为聪明能干被关秋阳喜欢上了。但是,关母一心希望儿子能和某富翁结成亲家,所以对瑞秋颇为不满意,多次劝关秋阳和瑞秋分手,但关秋阳固执地娶了瑞秋,也和母亲好几年没有来往。
所以,瑞秋听婆婆这么一说,难过地对婆婆说:“秋阳毕竟是您的儿子呵!再说孩子也不能这么小就没了爸爸呵!您借点给我吧,我一定会还的……”
瑞秋还没说完,婆婆便挥挥手说:“他没有把我当母亲,我也早就当他死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走吧。”
婆婆站起身,拂袖离开客厅,去了后院。
瑞秋欲哭无泪,回到医院,本来不想把这事告诉关秋阳,但是儿子无意中透露了见到奶奶的事,于是关秋阳愤怒地责怪瑞秋不应该去找他母亲。
关秋阳说:“我妈就是女人中的异类!蛮横、心肠硬是出了名的!我爸就是被她的蛮横气出病,病死的!你以后不要再去求她,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看着你和儿子在她面前受委屈!”
瑞秋听了,泣不成声,情绪低落了大半天,暗自决定卖房。
但是,瑞秋还没有给房子找到新房主,一周后的凌晨,关秋阳趁医护人员不注意从医院里跑出来,跳进和瑞秋恋爱时经常去的苑心湖。
关秋阳写了两封遗书,一封给瑞秋,一封给儿子。
关秋阳在遗书里说知道治不好了,不忍心拖累瑞秋母子,所以他先走了。
瑞秋流着泪捧着遗书细看,看完最后一个字,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02
幸好,关秋阳的弟弟关秋风从外地赶回来,帮着瑞秋把关秋阳的后事办了。
关秋阳的葬礼上,婆婆没出现。
然而,第二天下午,婆婆却独自出现在瑞秋面前。
婆婆直截了当地对瑞秋说:“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秋阳没结婚时买下的,是我和他爸给的首付。你还年轻,将来肯定改嫁,这房子不能给别的男人占了便宜。所以你必须卖掉房子,房款分我一半。”
瑞秋没有想到婆婆如此绝情,悲愤交加下也不顾上许多,和婆婆大吵了一场。
婆婆悻悻然地离去,扬言瑞秋如果不答应卖房子,明天她就带人来把瑞秋母子俩赶出去。
瑞秋气得直掉泪,决定第二天找律师。
然而,第二天上午,关秋风出现,对瑞秋说:“我真不知道我妈还有这种操作!我对她说了,如果非要把你们母子俩赶走,以后我就不给她养老,她答应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关秋风常年在外地谋生,很少回老家,有女朋友但是没有结婚。
瑞秋知道,关秋风和关秋阳的兄弟情说不上亲密,但在哥哥生病时也曾经给过经济上的援助,这个时候又站在瑞秋一边,瑞秋除了感激就是感激。
丈夫死了,儿子还小,欠下的外债横亘在面前,婆婆又如此不近人情,瑞秋整夜整夜地失眠,整个人瘦成了电线杆。
这时,关秋风在老家的一位朋友开了一家茶餐厅,问瑞秋是否愿意到店里帮忙做管理,瑞秋连忙点头答应了。
03
茶餐厅有两层楼,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间。
瑞秋工作很努力,也渐渐把一帮服务员带上了手,茶餐厅生意渐渐好起来,瑞秋也渐渐丰满漂亮起来,自然也有了几位追求者,有一个叫老孟的离异男子对瑞秋尤其着迷,每晚都到茶餐厅吃晚饭。
但是,瑞秋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关秋阳带走,还没有再婚的打算,所以平时对老孟也只是礼貌客气。
一天傍晚,老孟在二楼包了间,喝多了几杯,使出牛劲儿扯住瑞秋不放,把瑞秋抱的紧紧的,站在二楼栏杆边扬言谁要和他过不去,他就和谁过不去。旁人都不敢上前和老孟硬杠,有人打了110。
恰在这时,关秋风从外地回来,顺便到茶餐厅,瑞秋像见了救星急忙向他呼救。
关秋风见状,冲上前就要解救瑞秋。老孟急了,抱着瑞秋一个闪避。关秋风没刹住脚,身子往前冲,把二楼的木制栏杆撞断后跌下一楼,头部先着地,当场就没了命。
瑞秋吓得都没吭一声便昏了过去。
04
待瑞秋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瑞秋听到婆婆在走廊顿足大骂:“你们放开我……让我见那个害人精……吴瑞秋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了我两个儿子……你怎么不去死……你还有脸活着……天呵,你把我两个儿子都害死了,以后谁给我养老呵……”
瑞秋嚎啕大哭,不顾朋友的拉扯,冲出病房,“扑”地就跪在婆婆面前,边哭边说:“妈,以后我给您养老!”
婆婆终于挣脱开众人的拦阻,冲着瑞秋劈头盖脸就打:“我不稀罕你……你个不要脸的……我就稀罕我儿子……”
瑞秋顿时鼻青脸肿,但是没反击,只管哭。
瑞秋的儿子小敏扑上来抱住瑞秋,小身子拦在瑞秋面前,大哭哀求:“奶奶,别打我妈,我给您养老……”
婆婆住了手,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望着孙子直喘气,好一会儿才蹦出一句话:“好!好!我就要你给我养老!”
05
瑞秋以为婆婆只是随口说说,而且儿子小敏不过七岁才上小学一年级,护母心切,其实可能根本不懂得“养老”的真正意义。
然而,婆婆认真起来,此后连续三天登门要带走小敏,并说以后不能让瑞秋参与到抚养小敏中,小敏完完全全和瑞秋没有关系。
婆婆说:“你不会一辈子不嫁人的!小敏我必须带走,他也答应给我养老的!”
婆婆扬言如果瑞秋不答应,就和瑞秋法庭上见,理由有三:
[if !supportLists]一,[endif]瑞秋生活作风不好,收入也不高,没有能力给儿子良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
[if !supportLists]二,[endif]瑞秋现在住的房子还没有还完贷款,生活压力大。
[if !supportLists]三,[endif]婆婆有两个店铺出租,退休金也不错,无论是时间和金钱上都能给予孙子良好的照顾。
瑞秋一听,气得不行。
本来,她想,如果不是她和关秋阳结婚,如果不是她接受关秋风的帮助,也许关家兄弟俩就不会接连遭遇不幸,所以,瑞秋下意识地认为婆婆指责她害死了关秋阳、关秋风也有道理,她愿意余生负担起照顾婆婆的责任。
但是,现在是婆婆要夺走小敏,相当于夺走瑞秋的命,瑞秋怎么着都不能让婆婆带走小敏的。
于是,第四天早上,婆婆再次一早过来要带走小敏并悻悻然地大骂瑞秋是害人精时,瑞秋忍不住了,怒怼:“我是绝对不能让您带走小敏的!因为您不可能真正爱和您没有血缘关系的小敏,就像您不可能真正爱秋阳一样!我只能祝您老有所依!”
婆婆面色突变,正想说什么,瑞秋已经拿出关秋阳的那封遗书,说:“秋阳都告诉我了!我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是想着您也不容易,终究也是抚养秋阳成人的,可能多少对他也有一些感情的。但是现在我才看清楚,秋阳说得没有错,您这一辈子只爱您自己一个人,您根本不可能真正爱小敏,我不能让小敏跟着您受委屈!”
原来,关秋阳留下的那封遗书里,把自己的身世说得清清楚楚:瑞秋的公公婆婆,结婚十年仍然没有孩子,于是,经商多年的瑞秋公公,去福利院领养了当时才五岁的关秋阳。没曾想,三年后,瑞秋的婆婆就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关秋风。
后来,关秋阳一直不被养母宠爱,却被心疼他身世的养父所宠爱,和养父的感情不错,以至于养父养母时常为他闹矛盾,后来养父病逝前,特地给了关秋阳一笔创业基金,关秋阳才有机会自立门户和认识瑞秋……
06
婆婆看完关秋阳的那封遗书,却一把撕了,怒骂瑞秋:“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关秋阳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又凭什么说我不爱他的孩子!”
婆婆闹着不肯走,被瑞秋一直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的小敏,不知道怎么自己把门弄开了,径直走向俩个女人,一副老成器重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妈,奶奶,以后,我周一、三、五在奶奶那儿,周二、四、六、日在妈妈这儿,就这样定了!如果您俩还吵,那么我谁也不跟,以后也不给谁养老!”
瑞秋和婆婆都惊呆了,面面相觑。
婆婆说:“小敏,你说的是真的?谁教你这么说的?”
小敏很认真地说:“我想了好几天了,当然真了!爸爸也给我写了一封信,对我说对不起爷爷,没能帮他照顾奶奶,希望我长大了,既要懂事听妈妈的话,也要孝顺奶奶,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奶奶,虽然您不经常来看我,但是我还是要听爸爸的话!我要对得起爸爸!”
瑞秋一把抱住儿子,潸然泪下。
婆婆呆立良久,却再也没说什么,走了。
后来,小敏果真按照自己所说的,周一、三、五在奶奶家,周二、四、六、日在瑞秋这儿。
瑞秋既心疼越来越独立才七岁就像个小大人的儿子,但又欣慰儿子的懂事。而婆婆,刁难瑞秋的次数也近乎为零了,有时候有些好吃的也会让小敏带给瑞秋。
没有人能想到,也没有人能相信,瑞秋和婆婆闹得无比僵硬的婆媳关系,是被一个小男孩融化的。
但是,如果我们都曾在生活中经历过亲情的阵痛、凉薄、失去、失而复得,我们就会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世界上,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感,有凉薄,也有温暖。
但只要有一个人始终心怀温暖,被另一个人温暖地爱过,我们还是有能力在自己经营的温暖中付出和得到温暖。
END
(锦时阅读,主笔李巧儿,写人间故事,阅情阅人阅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