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头

葛大头

        回忆我的中学母校的人和事，不能不想到葛大头，虽然他不是学校中的教职工。

       我第一次听说葛大头，那还是我在小学三年级时候的事。一天，我说初中的姐姐回家说，老师教她们普通话，说：不能说葛（guō）庄大队有个葛（guō）大头，而应说葛（gǒu ）庄大队有个葛（ gǒu ）大头，引得全班同学大笑。当然老师读的也不准，“葛”应读作“gě”，与“自个儿”的“个”发一个音，在我们的地方音中，好像没有字这个音。

        这件事，是我第一次知道黄口中学有个葛大头。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做什么，长什么样子。

        大约大半年后的夏收季节，黄口中学教师到光芒大队参加农业劳动，被安排吃住在光芒小学。一天早晨吃早饭时，中学的李主任与几位老师一起向厨房走来，看到厨房门边上写着“身居厨房，胸怀朝阳”的对联后，突然随口说句“葛大头身居厨房胸怀朝阳”，引的随行几位老师哈哈大笑。我很不解，就问姐姐，为什么那几个老师要笑，姐姐告诉我，葛大头是黄口中学扫厕所的，所以大家听李主任这样说以后，都感到好笑。

       又过几年，我到了黄口中学读书，这时才认识葛大头。当时的他约四十多岁，不高的个子，两只挣不开的眼睛嵌在长满绉纹的脸上也到显得合寸，风吹日晒使他的脸只能看到黑色而不见本色。他的头发好似从未梳理过，整天乱蓬蓬的。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虽然人称他葛大头，却未见他的头比别人的头大在那里。

       葛大头是学校附近生产队安排在学校打扫厕所收集粪便的。在上个世纪那个以粮为纲的时代，肥料是很宝贵的。为了支援农业，各学校的粪便都由所在地生产队收集。所不同的是，那时黄口中学所在的生产队是安排专人负责，这个人就是葛大头。

      葛大头那一年被生产队安排到中学负责打扫厕所卫生的我不清楚，但至少十年以上。那时全国都还处于勤俭建国时期，根本谈不上厕所革命，农村地区厕所普遍简陋，城市也好不到那里，更主要的是卫生环境极差。但黄口中学厕所由于葛大头专人负责，所以虽然条件简陋，但里面总体干干净净。记得那时的葛大头每天按时打扫，风雨无阻。

     当时，为了便于管理，要求大便池中不准小便。记得厕所的墙上还有书法很有造诣的邓老师写的这样一行字。偶尔有调皮的学生乱放小便，一旦被葛大头抓住，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轻则将你拽到班主任处受训，重则拽到校长 (校革委会主任) 处，而我们学生是非常怕班主任特别是校长的。我就看见初一的同学被他拽到校长那儿而被校长批评的情景。只有一次例外。有一位姓王的同学，是南面一个公社的人，高中毕业大约已有五、六年，年龄约二十五六岁，在家时担任大队的民兵营长。恢复高考后每年参加高考可不是差几分就是十几分，自己对不能成为大学生一直心有不甘。这年，又到黄口中学复习。这天不知怎么地，他在站在大便池边小便，正好被葛大头逮住，葛大头生气的将他的衣服一把攥住，就要拉到校长那儿。王同学已不是一名普通的学生，与我们这些比他小七八十来岁的人在一个班学习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当着我们甚至比他小十多岁学生的面被一个掏粪的农民这样拖拽着去见校长，当然十分不好意思。脸马上红了起来，就是不跟葛大头走。而葛大头又拼命的拽着他，没办法，只好跟着去。途中遇到校长，校长看到此景，立马明白，还没等葛大头开口，校长就沉着脸说，老葛，你干什么，赶快松手。葛大头松手后，校长客气地叫王同学回教室。然后对葛大头说，你看这位同学比我们的不少老师年龄还大，你这样拽他，像什么话，今后做事一定要注意，对年龄大的同学要客气些。葛大头被校长说的也不好意思起来。

        当时学生都是自带粮食到学校蒸馏着吃。那时我们都在井边等水淘米，井水流出是一波一波的，当一波水出来时，饭盒中的米往往就被水冲出去一些。葛大头看这些白花花的米被水冲走，甚是心疼，于是他就在下方水池的出口处放上草，这样米就被草遮挡住冲不下去了。等学生蒸饭结束后，他到水池中，用手将被草遮住的米一捧捧的捞出，有时带回家，有时用大碗放在食堂的蒸笼上蒸馏，这样他每天都能饱饱的吃到香喷喷的米饭。我想这既是贫困所为，也是节约所至。

        有一件事对葛大头的影响比较大。那是1976年的9月，因为当时传讲将有大地震发生，所以进入全民防震时期。当时防震的措施就是在外面搭建一个防震棚，人们搬到防震棚中居住。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全家也搬进防震棚中居住。一天早晨突然发现家中失窃，家中稍好一些的衣服全面被贼偷走了。在那个较为贫困的年代，这是很大的损失。第二天，人们窃窃私语，好像大都认为是葛大头偷的。我们学生听后也感到葛大头神色是不那么对劲，看到我们的眼睛都是躲躲闪闪的。后来葛大头也知道大家怀疑是他偷的了，于是他一气之下就向生产队辞去打扫厕所工作。生产队又另派一个老头来打扫厕所。但那位老头没以坚持两个月，就因为打扫不够及时与卫生而被学校要求回去了，葛大头又回到学校。

         高中毕业后，父亲调到六塘公社工作，我家随之搬到公社院中居住。我每天都会见到一位农民形象的人在院中转悠，一个农民每天跑这里干什么呢？于是很好奇的问父亲，这人是干什么的？为何每天都来公社里？父亲同我说，他是负责公社院中厕所卫生的，很像你们黄口中学的葛大头那样负责。父亲虽在黄口工作不少年，只是普通的农技员，做着与教育一点也没有关系的工作，却知道葛大头是个较为负责的打扫厕所人员，这也可见葛大头之出名。202103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