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一一快乐的小羊倌

      小时候虽还是集体生产队,但各家都有了一点自留地,能养几只羊和一两头猪。各家的自留地都种些蔬菜和经济作物,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不长一根多余的杂草。家中的猪羊,只能靠集体田间地头的青草喂养,我们这些家中半大的小学生,自然成了担当此任的羊倌、猪倌。

    那时养猪,青草是主要饲料,拨草喂猪自然成了我们的一项主要活计。农村小学下午四点一过就放了学,一路追逐打闹匪到家,书包一摞,不用相约,自然各自提着柳条筐子集中到了桥坡上,商量去哪里拨草,实则是到哪里去玩耍,拔草只是顺带的事。

      我家在阳关四队,农庄向西不远就是沙梁了,农庄向东有一条南北方向石子铺成的公路,路边有一道砖渠,渠沿是一道高坡。渠东的地是黑土二潮地,土质粘结比较潮湿,草木繁茂;而渠西面则是沙土地,浇水后不几天,地表就干了,每块地水口子处都会淤一片沙滩,不长庄稼,西面的地,庄稼总是干却却地,能拔的草自然也少。

        如果我们到渠西面拔草,会在地头水口子处的沙滩滩上,刨开干沙,用湿沙挖呼噜爷灶(呼噜爷不知是何人所创的神圣,如果孩子不听话或骂长辈,会被用呼噜爷抓头吓唬)。挖呼噜爷灶中间要造一个空腔,上面用湿沙捏一个大烟囱,然后再挖一个灶火门,灶火门要迎着风,做得好风一吹能呼呼响。湿沙很容易干,捏烟囱很有技巧,两只手一里一外,慢慢地捏实,一次性完成,中间稍一失手就全塌了,前功尽弃。

      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好猪草,不大功夫拔上多半筐,那就必然要到沙梁上去玩个痛快。互相追逐着奔到沙梁上,把两只鞋一甩,翻跟头、打车轮、抗拐斗鸡、摔跤、变着法儿尽情发泄无尽的活力。直到累透了,才玩"官兵捉贼"的压轴戏。每人拿出自己的一只鞋插在沙里,排成一行,从左到右鞋被封为"官",“兵","贼"三种。"官"鞋和"贼"鞋都只有一只,其余都是"兵"鞋,每人手里举着另一只鞋,在十几米远划就的线外,去打击插着的一排鞋,谁抢先打倒"官"鞋就有发号施令捉“贼"的权力,而打倒“兵"鞋的人成为了帮凶,而没有打倒"官","兵"鞋的自然只能是"贼",接受惩罚,有时也有打偏,打倒"贼"鞋的倒霉蛋,那他就直接是"贼"了接受惩罚。惩罚是由“官"下命令,"兵"抓着“贼"按倒,在屁股上垫两只鞋,然后由"官"下令,"兵"用鞋底在"贼"垫鞋的屁股上猛打四五下,有时当"兵"的使坏,鞋底直接打到"贼"的屁股上,"贼"翻起来报仇,又变成一场追逐打闹的混战喜剧。就这样直玩耍到天麻麻黑,全身粘满沙子,提着半筐不满的猪草回到家,在父母的喝骂声中,刨去头上脖子里汗和的沙垢,象征性地洗洗手,胆怯地去吃饭了。

      如果过了水渠到东面去拨草,伙伴们就会聚在一起玩泥巴。先在渠底挖出湿土,和成泥,捏成碗状、内空、沿壁厚、底薄,然后口朝下用力甩扣下去,因为兜着空气,摔得好泥碗的底会爆开一个洞,这证明成功了,有权力从一起玩的对手的泥团上,揪下一团补住自己的窟窿眼,谁打得洞越大,揪来的泥就越多,到后来泥团也就越大,当然也就最厉害了,成了赢家。

    乘着拔草的机会,偷瓜摘桃也常有发生,其中惹出过一次事非,后来就只管玩耍少有行动了。

      放羊就不一样了,说到放羊,那可有说不尽的乐趣。暑假正好割完麦子,麦茬地里都会有一层底草,是放羊的绝好场地,我们每人都能领一只小羊群。为什么是"领"呢?这真还下了功夫,从冬天母羊产下羔开始,我们就会拿只小脸盆给母羊喂精料,小羊羔稍大一点会吃草料了,我们就选一两只自己喜欢的羯羊羔子,天天用手给喂玉米珍子,小羊羔从小只要一看见我们,就会紧跟着跑,不离神儿。有时天冷还会把小羊抱到热坑上一起睡觉,形影不离。到麦收后,小羊羔已经长出一寸长的羊角,长成半大的羯羊了。

      下午放学,书包一摞,羊圈门一开,吹一个唿哨,打一个响鞭,羊群拥出圈门散欢儿跟着我奔跑,如果有上一年留下的大羯羊,我还会骑在大羯羊背上直奔目的地。羊饿了一宿刚到地里,都会老实地低头吃草,这时是我们伙伴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把鞋一甩,光脚板子要在麦茬子地里跑几个来回,比试胆量勇气,然后同样光脚板在麦茬子地上抗拐斗鸡,几波比试下来,胆大包天的娃儿头好汉,自然产生。我在斗狠中也摸索到了一些技巧,脚在快落到麦茬子时,向前一推,脚下的麦茬子被向前压倒,脚下就不会有直戳的麦茬戳烂脚板了,刚开始时有点慢,跑上三五天,自然炼就了功夫,脚板也磨出了厚萤,草上飞就是名符其实了。抗拐斗鸡,脚下也不敢疏忽,上身拼力博斗,脚下踩着推麦茬子的八字,是勇气和力量的真正较量。

    中午留一两个人看守卧在树阴下的吃饱青草的羊群,轮着回家吃饭。饭后大家聚在树阴下的沙渠沿上,打烟盒子折叠的三角,胳膊扇得呼呼作响,有人能赢一厚沓三角子。赢得人会把三角摊开,得意地让大家欣赏他的收获,"三门峡"、"五羊"、"黄金叶"、"兰州",“大前门"是常见的牌子,"牡丹"、“红双喜"、"芒果"偶尔能看到,有一次我从一个外面来的城里娃手里赢来了一个"中华"牌子的三角,当做珍品收藏了好几年,轻易不会拿出示人,更别说打了。

      到下午日头偏西,天气凉了下来,人和羊都来了精神,羊羔在地里尥欢,大羯羊在寻找决斗对手。小伙伴们最为活跃,把母羊、羊羔挡开,然后牵出自家的大羯羊,摆开斗羊的阵势,如果实力悬珠,有的羯羊不敢接招就怂了,撒腿就溜;也有斗上一两个回合,一方自认不敌,便扭头伏身败下阵来的;只有旗鼓相当的两头羯羊,才会扭在一起,长时间角力,分开退后,再碰撞,反复多次,也有的羯羊使坏在对手的肚子软肋处下角,有一次,一只被抵翻的羯羊,好一阵子翻不起身,吓坏了小羊倌。

      秋天玉米收割后,地里再少有其它庄稼,开阔的田地,尚在生长的青草和满地的落叶,放羊再合适不过。小伙伴们领着各自的羊队汇聚到一起,羊有了队伍,人有了同伴,那才叫得劲。勤快老实的小伙伴拨草,负责看管羊群;女孩子三五一伙,到地埂渠边采鸡腿菇;调皮家伙去搜寻地里遗留的玉米棒子,然后点燃玉米杆,架起火堆,将拣到的玉米棒子,挖来的洋芋蛋埋在火籽儿堆里,火在上面烧着,下面热灰里的玉米啪啪爆响,火焰迎照在眼里闪着幸福光芒的伙伴们的脸上,那脸上的期待像是等待着重大时刻的来临之光。终于从灰烬中扒出半生不熟,半面烧得焦黑的玉米棒子,洋芋蛋子,大家一烘而上,看似去烘抢,但又有秩序,不论大小男女,人人有份,没有人去占双份。抱着个玉米棒子或半焦的洋芋蛋,烫得口里吹着冷气儿,两手不停地倒换。边用嘴使劲吹玉米上的灰,边用手指扣下滚烫的玉米籽,往嘴里送,心太急常会把嘴角烫出燎响泡来。拨开洋芋的黑皮露出热气蒸蒸细白的瓤儿,沙香爽口,多年后还能回味到它的香甜。烤着火吃着"野味",手、嘴、半个脸都是黑乎乎的,但没人笑话,没人羞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和满足,大家在说笑打闹中,随着火焰的逐渐熄灭而欢散。大家这才想起来羊群和草筐,还有采到的磨菇,而羊群似乎早就领会了伙伴们的心意,静静地聚拢在不远的地里,多半已卧下休息了。只要一个唿哨,各自的羊就又有序地站在了小伙伴的身后,簇拥着各自的小主人奔向各自的家门。这场野餐盛宴没有美味佳肴,但蕴含着无穷的快乐和酣畅,成为童年时代最难忘的记忆。

l    回想我们的童年时代,也许物质匮乏,沒有几样规范的玩具和体育器材,也没有见到过大的世面和外面的世界。但我们在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中寻找到了无尽的自由欢乐。我们玩的东西(现在美其名称游戏),是大孩子领着小孩子,哥哥带着弟弟,姐姐领着妹妹摸索着学会的,一个玩法一群人玩好多年,从小玩到大,玩得精透,还很有味。玩释放着我们的野性,增强了我们的体魄和自信,加深了彼此的友谊情感。相比如今迷恋手机、电脑游戏的孩子孤独的童年,我们可能不如他们知道得多,去过的地远,拥有的物质丰富,但每代人都有各自的童年时代,如果要让我再次选择童年的话,我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们那个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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