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控染指了大魏庙堂军政数十年的老人司马懿终于离世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司马家将还政于曹氏。
早已在朝中扎稳根基的卫将军司马师,被册封为抚军大将军,袭父爵为舞阳侯,并录尚书事,总领朝政。
“伊尹既卒,伊陟嗣事”,一些司马家的党羽这样拍着新主公的马屁,以示司马师继承司马懿辅政大臣地位的合法性。
嘉平四年,春正月,司马师正式迁为大将军,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此时的司马师,俨然已经成为了大魏第一人,朝堂之上一呼百应,长剑所指千军万马,皇帝曹芳再一次成为了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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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舞阳侯府。
家主司马师正端坐于幕府座中闭目养神,听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幕僚说着什么。
那幕僚正是中书侍郎钟会,钟士季。
“大将军,如今朝中之势,有诸葛诞、毌丘俭、王昶、陈泰、胡遵诸人都督四方;
王基、州泰、邓艾、石苞典州牧郡;
更有卢毓、李丰等人尚选举,傅嘏、虞松参计谋;
在下、以及夏侯玄、王肃、陈本、孟康、赵酆、张缉等人预朝议,真可谓四海倾注,朝野肃然。”
这时,钟会再上前一步,对司马师进言道:
“当初,故大将军曹爽力行改制,虽未大成,但地方亦已颇有成效,对我等世族颇为不利,大将军,如今您身居首辅,何不去彻底除去地方改制?”
这时,司马师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钟会说道:
“士季所言极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诗人之美也。三祖典制,所宜遵奉;自不得妄有改革,前有所毁旧制,悉复之。”
司马师的意思,自然很明确了,钟会笑着一揖到地: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不久,数年前曹爽、夏侯玄等人大力推行的诸项改制悉数又回归到了原来的状态,世家大族终于再一次彻底把控了朝堂与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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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乾殿内。
弱冠之年的帝王望着窗外的那一抹夕阳,黯然神伤。
“陛下,张国舅、李中书已到殿外。”
曹芳眼掠过了一抹喜色,但这抹喜色转瞬即逝。
他沉声道:“宣。”
“诺。”内侍闻令,出殿传唤去了。
“臣光禄大夫张缉、中书令李丰,叩见陛下!”
李丰、张缉二人进殿后跪伏于地。
“两位爱卿,快快请起!”曹芳急忙上前扶起了眼前与太常夏侯玄齐名的李丰李安国,以及自己岳丈张缉。
曹芳摈退左右后,在两人面前潸然泪下。
“想当年朕之祖、父,何等英雄壮烈,不曾想朕今日却为人砧上鱼肉……”
“陛下……”李丰与张缉二人听了曹芳这话,一时也不禁有些难过,二人再次跪伏于地:“臣等愿为陛下、为曹氏赴汤蹈火,九死未悔!”
要说这李丰,由于名声远扬,如今倒是颇受司马师的看重与信任。
前不久中书令一职空缺,司马师便任用了李丰。但他虽然受了司马师的提拔,然而由于自己的儿子李韬乃是齐长公主驸马的缘故,他仍然心向天子。
而光禄大夫张缉,原本是地方郡守,由于自己天子岳丈的身份,他被司马师猜疑,因此被免去郡守之职,闲居在家不予实权。
曹芳听了二人的誓言,心中不禁一暖,他皱眉道:“但如今司马势大,我等如何才能除去此国贼呢?”
“启禀陛下。”李丰目光炯炯,眼中充满了希望:“臣之弟李毅,现任职兖州刺史,手握重兵,臣此时又深得司马师看重,大可先与之虚与委蛇,徐徐图之!”
“不错。”国舅张缉也说道:“太常夏侯太初,名满天下,心怀魏氏,我等如若能够与其联手,再遇一合适之机,何愁陛下大事不成?”
曹芳听了这话,心中的希望如同遇到烈火的干柴,瞬间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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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二月,大将军司马师企图发兵一举破吴。
司马师令弟弟安东将军司马昭持节,统领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率扬州步骑七万,攻打东兴,欲毁坏东吴大堤。
魏军一共三路进军,并进伐吴。
由王昶、毌丘俭率军攻打南郡、武昌;
诸葛诞与胡遵为主力,率军七万,架浮桥攻打东兴。
吴军情告急,吴大将军诸葛恪亲自率领四万援军到东兴,并命冠军将军丁奉与吕据、留赞、唐咨等作前锋,攀山西进,在狭窄的山路间缓慢前进,赴边关御敌。
东吴老将丁奉亲率精兵三千人,下山后改坐舟楫顺水而下,两日到达东兴并占据徐塘,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本部人马轻装突袭魏军营垒。
魏军胡遵部见吴军突然出现,惊慌失措,恐慌而逃,争渡浮桥,浮桥因超载而断,落水及互相践踏的死者皆有万人,魏将韩综、乐安太守桓嘉先后遇溺身亡。
不久,毌丘俭、王昶一路见东兴兵败,也立即撤军回国,吴将唐咨缴获大批魏军来不及带走而留下的辎重粮草和兵器,吴军大获全胜。
吴大将军诸葛恪企图趁势反攻魏国,率大军围攻合肥,失利而还。
不久之后,吴国发生内乱,诸葛恪被孙峻杀死。魏国南境因此得以喘息保全。
这一败,司马师很不满意。
他将战败罪责推到了镇东将军诸葛诞头上,并将其与镇南将军毌丘俭对调,以毌丘俭为扬州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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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陵乡侯府。
夏侯玄以秘密手段除去元凶首恶之后,便一心开始著书立说,编纂书集。
自己总算是为逝去了人报了仇了。
一切,也应该结束了吧。
“顾叔。”
“在呢,君侯。”
“不知惠姑和明月他们,这些年在青州过的如何……”
“君侯,您要是想夫人和公子了,就去看看他们吧。”
夏侯玄遥望着东面,千里之外的青州。
那里,曾经是自己与爱妻初遇初识的地方。
也是曾经与故交饮茶论天下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在那里有让自己曾经出神而坠入猎坑的美景,以及葱葱郁郁的神秘的山林,在那里,他曾经见到过最最纯朴的笑容。
夏侯玄将自己留给义兄沙漠汗的信藏放在了堂内。
记得大哥曾经说过,总有一日,会来洛阳看自己,可是如今自己将要远离了,也不知再次与兄相会,会在何年何月?
“顾叔,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便启程。”
“君侯真的想好了,要走了吗……”老人沙哑着嗓子,有些期待的望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主人。
“我这便去写辞官表文。”
“好嘞,老仆这便去准备行李。”顾霆乐呵呵的说道。
“嗵,嗵,嗵!”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