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和孟婆

玉帝说,你念她一世,我便让她再轮回一世,弃你一世,直到将你彻底忘记。

我说,你千方百计的拆散我们,是不是喜欢老子啊?

玉帝说,月老,神仙是不能动情的,你看看我妹妹的下场,看看我女儿的下场,我这是在救你。

你说不能动情,那你女儿怎么来的,跟女娲娘娘借来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朕有玉帝的位置要继承,你有吗?

我无话可说。

真是可笑,我为人牵了几万年的线,竟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姻缘。

我说,这月老,老子不干了,爱他妈谁谁谁。

玉帝摇摇头,月老,你好自为之。

我沿着天河闲逛,正出神时,净坛使者飞奔了过来。

他说,月老,我可找到你了。

我睨了他一眼,将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我今儿心情不好,你再说让我给你跟嫦娥牵红线的话,我就用红线勒死你。

他笑笑,我都死心了,还牵什么红线。走,老猪陪你喝酒去。

我说,猪刚鬣,你他妈可真讨人喜欢。

他说,月老,你他妈可真讨人厌。

不知道喝了多久,被猴子从花果山扔出来的时候,已经满天星河。

猴子站在花果山上一脸嫌弃,以后这两人,禁止踏进花果山半步。

群山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好的大王。

我翻了翻身站起,不就是喝了你点酒,吃了你点桃,你至于吗?

猴子望了望四周光秃秃的桃树和东倒西歪的酒坛,不禁痛心疾首。这是一点儿?他咬牙切齿道。

老猴子上前将他一把拉住,大王,他们一个是上仙一个是佛,打不得啊。

猴子拍拍衣服,转身离去,将大门关的严实。

我踹了一脚猪刚鬣,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月老,你怎么还没醉?

醉?我多想狂醉一次,将那人忘的干净。哪怕只有一天,哪怕不惜代价。可惜我越想忘记的时候,却记得越清楚。

我说,老猪,你成佛几百年,无不无聊?

他说,你问我无不无聊,老子快要无聊死了。一想到还有无数个今日,我都觉着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说,那你跟我去阎王殿。

他说,找阎王爷赌骰子?

我一巴掌拍在他猪脑上,我要去勾了他的生死簿。

他说,月老,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咋还惦记红尘之事呢?你心心念念的人,早就不是你初遇时的那个人了。

我说,你到底去不去?

他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抿唇一笑,我不能让她担心。

我遇到她的那日,她正挎着篮子在祠前绣花。

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甜美娇俏的紧。

旁的姑娘都是诚信跪拜求取姻缘的,却不见她进香祈祷。

一连数日,我有些好奇。化为一老人,缓步至她跟前。

姑娘怎么不去拜月老啊?我问。

她搀扶着我到矮椅上,人人都拜月老,可月老有求去拜谁?

我一愣,这个姑娘,真是可爱的紧。

我说,神仙不能动情的。

她说,月老真可怜。

我觉着好笑,世人敬我爱我求我,何来可怜一说。要说可怜,那世间所有困于情爱的人才可怜。

第二日,我拿起她绣的百花啧啧称赞。她羞涩的低下了眉,捏着衣角浅笑。

我说,你倘若有心仪的人不妨告诉我。

她摇摇头,没有。

我说,那你每日来此为何?

她说,我想陪陪月老,他是个好神仙。

说完她将包袱中的红衣展开,你看,这是我给他绣的。几年前,他救过我一命的,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我是个凡人,不知道他悲他喜他怒他哀,我只能陪伴他。

我想起那夜我打着呵欠现了身,吓跑了一众恶贼,她在堂前频频叩拜的模样。

我摸着红色的衣衫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角。

指着祠里鹤发童颜的石像说,或许他真是一个老头子。

她笑笑,那更好啦,老人家没人陪他说话也是无聊的。

后来我告诉她,她的有缘人明日就会出现的。

那日我化为一少年,槐树下俏丽的影子一如往常守候在一旁。

我缓步至她跟前,昨夜梦中有人告诉我,我的有缘人在此,不知可是姑娘?

她收紧了帕子,羞红了脸。

不,不是。

我说,姑娘可是姓孟?

她猛然抬头,我看见了里面的惊喜,和无法言说的情绪。

猪刚鬣说,月老,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过你游山玩水这么久,旁人的姻缘你还管不管了?

我说,凡人的寿命很短的,我想陪她一世。

猪刚鬣说,话是这么说,不过凡人的祈愿都求到观音那儿去了,难保到时定你个玩忽职守的罪名,罪名事小,捅到玉帝那儿事大,你他妈悠着点。

我说,好的,转身拉着姑娘夜船听曲去了。

事情的转折出在第二年的春天。

她说,下月初九,乃是良辰吉日,我在家等你,娶我为妻。

娶我为妻,娶我为妻。四字在我脑中来回的荡漾,后化为缠绵之水,将忧思沉下。

三月初八,我回了天庭。

我说,净坛使者,再帮我撑一天,一天就好。

他不说话望着我身后,我回过头去,玉帝与诸仙肃穆而立。

玉帝说,月老,你可知罪?

我缓缓跪下,不知。

玉帝说,那便反省到你知为止。

我没有猴子的如意金箍棒,我没有哪吒的混天绫乾坤圈,甚至,我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我只是个月老,我只有无数的红线,与听不尽的尘世祈愿。我人在万丈红尘之外,心却在万丈红尘之中,我跳不出去,因为,天庭没有例外。

我出殿的那一天,嫦娥等在门口。

我说,仙子有何贵干?

她将河灯递给我,转身离去。

我看着那只画着红衣公子与绿衣姑娘的河灯,久久不能说话。许是看的太久,眼睛竟酸涩的想要落泪。

我被释放,是因为月老的活堆的太久,将各路神仙吵的无法安宁。

玉帝说,月老,你是上仙,你该明白,有的事情,不能触碰的。

我说,那又怎样?

玉帝说,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就让她魂飞魄散,再没有轮回的机会。

我说,你肆意改命,是为枉顾天条。

他说,那又怎样。

猪刚鬣问,那只河灯里,你听到了什么愿望?

我笑笑,要你他妈管。

娘亲说大婚前不能见你,否则不吉利,我还是想看你一眼。

怎么?这么快想我啦?

是,我总觉着不真实,我怕这是我的一个梦,所以啊,我要认认真真的看着你。

那这么担心,就把我们画在河灯上吧,这样它就会顺着这条河飘到天河之上,月老看见了会帮你的。

真的吗?

真的。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谨白头之约,以求好合。

以求好合,何以相求?

我说,猪刚鬣,你每天在天河游荡只求与她见上一面,是什么心情?

他说,你再叫一句猪刚鬣我就捏爆你的河灯。

我说,这是她送来的,想必今日去过了,何不再去试试运气?

他说,运气?呵。

说完撒腿就跑了,我将河灯放在袖中往地府走去。

呦,上仙怎么有空来啊?咱这儿别的没有,汤管够啊。孟婆笑着说。

我着实没有说笑的心情,只揖了一礼,孟婆好久不见,不知阎王可在?

今日西海有喜事,前去吃酒了,上仙有要事儿?

并无。

说完,往大殿走去。

留步,孟婆高呼。

我顿步回首,可还有事?

月老掌管天下姻缘,可能为我这个老婆子牵根线?

地府不归我管。

没事儿,您给我根红线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我想了想,从袖中捻出红线递给她。

风从忘川款款而来,不经意间将二人双手缠绕在一起。

愈是用力拂开,缠的愈紧。

孟婆突然红透的眸子让我捉摸不定。

我从线的一头缓缓解开,这风,倒是无赖了。

孟婆笑笑,缘来缘去。

我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说,上仙回吧,这个时辰,阎王该是到了。

我说,那我进去等他。

她说,回吧。

孟婆眼中不明所以的情绪让我些许的愣神,我突然忘了我为何要来地府,也忘了为谁而来。

孟婆说,月老,有情人不得善终该如何是好?

我想了想,那是有缘无分,是为孽缘。

孟婆说,为孽缘二字,需得敬上仙一杯。可惜我无酒,汤尚且能饮。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一饮而尽,碗底朝下一滴未剩。

我从她的眼睛上移开视线,同样一饮而尽。

恍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从脑海中渐渐消失。仿佛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仿佛那是一个很久很久的梦境,现在我已然醒转,梦里情景慢慢淡去,最后化为一缕云烟,飘散开来。

或许我不该来这里。

或许我本该在这里。

孟婆说,上仙牵红线,而我断尘缘,是否算得上般配?

我急忙摆摆手,孟婆说笑了。

这是他第五百次从桥上走过,可是还是没能认出你,可是甘心了?阎王从石后缓缓走出。

孟婆望着手上缠绕的红线苦涩一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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