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狗的离别：无情的年代里，我们忽略了很多有情的事

英国人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村里人说，狗不嫌家穷。

1

没记错的话，大概在妹妹五六岁时，姑姑家送了两只小狗狗，叔叔家一只，我家一只。

家里的那只周身花白，两只耳朵是均匀的卡色，看起来就像一只浓缩型的牧羊犬。

记得老妈那会正在追一部电视剧，剧里有一只小狗名叫丢丢。妹妹当时陪着老妈一起看，就胡乱的给这只小狗也命名为丢丢。

大人们也不会在意。于是，大家都叫它丢丢。

丢丢不如那些名贵的上等犬一样价值昂贵，因为它本身就是别人送的；它的命运，也是像它灰暗的品种一样，不引人注目。

那会我和弟弟在上学，爸妈有自己的事要做，自然，无所事事的妹妹就成了丢丢最好的玩伴。和村里其他学前生活主要以玩为主的小朋友一样，妹妹和他们每人身后都有一只小狗狗。

于是，在村巷里，顽童一堆，狗一堆；一旦有动静，孩子们跑将起来一队，狗狗依然跟着跑将起来成一队。

在我的记忆里，和丢丢没什么交集，记得按老妈吩咐，给它倒过两回食物，还记得它吃饭挑，面条之类的根本不吃，宁可饿着；还记得，它喜欢吃土豆丝。

最关心它的当然莫过于妹妹。有一回，天色很晚了，贪玩的妹妹被唤回来吃饭，丢丢还没回来。我的想法，丢丢虽是家里的一分子，但终归属于狗，吃与不吃，自然是不打紧。妹妹却放下饭碗去唤，一直到找到它才肯吃饭，自己塞一口，筷子夹点菜扔给它一口。

2

丢丢开始生狗崽子了，但老妈都在它们还小时就送人了。

接二连三的，丢丢生过很多只小狗。于是，老妈决定把它栓起来。

妹妹上学后，日子就不再那么好过了，家里变得异常拮据，老妈也决定不再种地。

可是，一家人都走了，那只叫丢丢的狗怎么办？

送人吧。这是老妈的决定。

打听了好久，才联系到邻村一个叔叔要它，毕竟，狗这东西，在这年头满满为患，不仅村际乡间窜行，就连都市的街头都成群结队。老妈便用袋子把丢丢装起来送过去。

那位叔叔和我们邻村，但隔着一条沟，也不近。

没几天，丢丢就找回来了。

扔了吧。老妈再一次决定。

坐着汽车走了很久，利用去外婆家的便利，老妈准备顺便将它丢了去，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听老妈后来描述，当时她在街头买了根火腿肠，丢丢只顾着吃，被老妈脱了身。回头上楼，隔着玻璃再看时，丢丢在街头疯了似的跑窜，来来回回叫。陌生的街头，陌生的人群，没了农村的味道，也没了熟悉的主人，它的叫声凄惨、急切。

最终，老妈还是不忍心，下去再看它时，丢丢死死咬住老妈的裤角不放。

老妈只好将它再带回来。

据说之后的一段时间，每次老妈出门时，怎么唤它，它都蜷在家里不出去。

再往后的日子就越来越难了，老妈已经顾不得那只叫丢丢的小狗了，就连妹妹，也只能寄在奶奶家。

听奶奶说，丢丢经常在她家吃饭，奶奶还责过老妈给狗惯的毛病，吃东西挑。

还听奶奶说，丢丢从来不在她家过夜，晚上总会回家，卧在家门口。

其实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门上只有一把冰冷的锁。

我尝想，如果爸老弟弟妹妹都不在家，我一个人会怎样度过那些日日夜夜？

我找不到答案。

我看过忠犬八公的故事，丢丢虽然没有八公那般有名，也许会有另外的一个故事至少几行诗去赞颂：

多少个清晨走来，

多少个月夜升起，

我一直在这里守候，

守候着我最亲爱的家园，

守候着我远在他乡的主人……

每年年底，我们都回到家时，也就该过年了，丢丢总绊在脚下，跟着我们去参加农村特有的一些新年庆祝活动，打鼓、放炮，它也会摇着尾巴奔跑，奔跑的时候，像一只翻滚的雪球，毛茸茸的模样。

那景致，常常在我眼前浮现。

3

大四的一个冬天，回家发现不见了丢丢。

听老妈说，丢丢死了，在村道旁的一个树坑里。

我默默看过它一回，它的毛色已经发灰，躺在那里，四肢蹬直，嘴巴微微张开，看得出，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也看得出，它临走时很痛苦。

按照村里人的讲究，猫狗死后不掩埋。

我想在一个飘雪的早晨，唤上妹妹，把它扔在我家对面高高的山岗上，让它永远能看见我们。

但每当看见它冰冷的躯体时，我总会想起它那奔跑的模样，以及和它有关的一些记忆，我不禁泪眼婆娑。我讨厌自己的胡乱多情。

终归，我不忍心再去惊动它。

其实这样也好，让它留在那条村道旁，永远的留在那里，或许哪个夜里，我再经过时，依然能幻影一般的看到它奔跑时的模样，毛茸茸的。

4

我尝想，如果丢丢在一个都市人家里，或许它可以成为一只倍受恩宠的宠物，甚至它也不会被唤作“丢丢”这么廉价的名字。

再如果，它生在一个家境稍微富裕的农村人家，它也不至于夜夜守在那个冰冷的门口，最后抛尸路口。

这就是命，这就是那只叫丢丢的狗狗的命吧。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可每想到家里那只曾经养过的狗狗，就格外悲伤，总感觉胸口有块东西堵的慌。

可我细细琢磨，可怜的丢丢走了，应该责怪谁？我？我的家人？还是抱怨那段贫穷又无情的年代？

---

后记

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又想起那只叫丢丢的小狗。

但总觉得这个时代、或者我欠它点什么。

也许是为了纪念，因为我担心，多年以后，没有人还会记得曾经那只叫丢丢的小狗。

我相信轮回，但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世可以再看见——一个无知的小女孩身后，毛茸茸的雪球一般的奔跑着，一只唤名丢丢的小狗。

（本文系作者根据亲身经历故事原创，丢丢的图片不忍发放，所以文中配图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