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安分不住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时候我还觉得两公里之外的奶奶家是我的世界里最远的地方,久到我刚刚知道星星不是一闪一闪五角星形状,而是悬在黑暗的宇宙里的一个个“星球”。我做过一个梦,从此这个梦刻进我的脑子,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能记起梦里的大多数细节。

我梦见爸爸骑着他的灰自行车带着我,去到奶奶家后面的市场。买完菜之后,我抬头看见路的尽头,像是立起来一面大大的玻璃墙,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宇宙和一闪一闪的星星。

彼时爸的身材相比我还很伟岸,挡住了视线。我跳下车座,走到玻璃墙前,摸上去冰冰凉。我问爸,这是哪里,我爸说这就到边了,前面没路了。于是我就醒了。

一直不知道这是好梦还是噩梦,我相信它一定是有意义且影响深刻的,否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梦会留在我印象中,这么长久这么清晰。

直到近几个月,也就是结课之后我霸榜微信运动的这段日子,懵懵懂懂解读了这个梦。我确信这是个噩梦,这是我对已知的恐惧。早在十多年前,这种恐惧就深深扎根。

人大多害怕未知,这是根植于基因的,比如我小时候非常怕黑。但奇怪的是,我也非常恐惧已知,确切得说,是恐惧一个固定的已知的范围,我可以轻易碰触到边缘,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却永远无法打破的固定范围。像是楚门的世界,哪怕再安全再舒适,于我都与牢笼无异。

大概小学一二年级,有一次我走路从奶奶家回到了自己家,感觉像是穿越了自己的全世界。的确,那时候对于我来说,世界就只有从我家到奶奶家这条两公里的柳泉路,再加上学要走的几百米路线。去一趟同一个小区姥姥家都被我当作一次正儿八经的出行。全然不同于现在,背个书包就出门,二十几天三四个省份十多座城一路就转了下来。虽然不比旅行达人,但也算是挺能浪的了。

我猜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抚慰我在这个梦境中体现出的恐惧。你知道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震古烁今的创造力,那么他看过的到过的了解的知道的一切,所谓的知识、见闻、阅历的储备,就是构成这个人的整个世界的基础。世界那么大,忒远了。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才是活命的根基。

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害怕如果不出去看看,不多去体验,哪怕是试错,不多往脑袋眼睛和心里塞东西的话,上海的繁华、北京的庄严、苏杭的精美、西安的古朴、南京的厚重、镇江的舒适、惠州的宜居、广州的包容、深圳的闯劲、成都的巴适、重庆的热辣、长沙的劲嗨,还有青烟威的海、九寨沟的水、滔滔长江与黄河、湘西的深山密林,华山是天险、泰山较之庄重得多,以及馆藏在各地的中华民族的根源和脊梁,和各所大学里中国明天的指望,甚至黄海对面一衣带水的另一个国度,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不正经”,这所有的我记得起来和记不起来的一切,都与我无关。那么我会不会以为,世界真的就只有我所熟识的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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