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捕鸟
大雪过后,迎来了捕鸟的最佳时机。
青色的瓦面,深绿的麦苗,黄褐色的乡村道路,在一场大雪过后,失去了各种独有的色彩,变得洁白一片,统一协调,像极了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粉妆玉砌的冰雪世界。冬天的雪给孩子们营造出了一个亦真亦幻的冰雪仙境。
然而,在飞鸟眼中,那覆盖大地的茫茫大雪却让它们陷入危机。要想在冰雪覆盖之下的大地上获取食物,那会比以往困难的多。
大自然就是这样,在给一部分物种带来惊喜的同时,也会让一部分物种陷入生存的危机。
北方冬天里最常见的麻雀三五成群的不停掠过村子上空,叽叽喳喳的叫声中有难以掩饰的恐慌。偶尔,它们也会停留在高大挺拔的树上,在枝干上啄食一番。看来收获的食物远远不够,很快,就又一阵风似的卷向别处。它们只能反复盘旋在村庄周围,野外是找不到任何可以饱餐一顿的食物的。
在院子里清扫出一片空地,让黄褐色的地面裸露出来,与周围的积雪形成鲜明对比,这无疑更能引起天空中飞鸟的注意,提高捕捉到鸟儿的几率。
一尺多长的细木棍、细长绳、一把玉米粒、筛子,这些就是捕鸟的全部材料。
在扫出的空地上用木棍把筛子斜撑起来,细绳绑在木棍下边三分之一处,再把玉米粒撒在筛子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就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了。
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滴水成冰,能忍受得了这种刺骨寒冷的鸟儿并不多。大部分鸟儿都追随着暖流迁徙到温暖的南方去了,极少的一部分选择了留下来,麻雀是其中数量最多的一种。
在鸟类中,除了大型猛禽视力敏锐外,大多数鸟类的视力并不好,麻雀也是如此。它们不时落在村子里的树上,既是为了喘口气,休息休息,也是为了便于近距离观察,寻找食物。
院中的杨树上很快就有了十几只麻雀。它们很容易就发现了院中散落的金黄色的玉米粒。已经一天没有进食的它们先是唧唧啾啾的激烈讨论了一番,不时看向玉米粒。在饥饿的驱使下,没有多长时间就迅速达成了一致,它们决定冒险一试,让这些玉米粒进入胃中,帮自己抵御寒冷。毕竟,那是一件很值得为之冒险一试的事情。
一只老麻雀在枝干上跳跃着,从不同方向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没有见到又危险的迹象,就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下来。尽管食物近在眼前,它还是压制住内心的饥火,并不急于啄食玉米,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围着筛子转起圈来。
转了几圈,确认没有危险,它蹦跳着靠近了几步,好奇的打量着撑起的筛子。估计心里也挺纳闷,玉米粒上为什么要支撑起这么大个的圆形东西,木棍上绑上一条绳子又是为什么呢?
就在它想梳理这一切时,树上的同伴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叽叽喳喳的连声催促,扰乱了它的思路,让它很难静下心来想类似的问题。
同伴们持续的争吵让它也变得烦躁起来,不再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它决定冒险大胆一试。
看看四周,没有危险,又侧着脑袋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老麻雀彻底放松了下来,像一个踩过雨后路面上小水洼的孩子,蹦蹦跳跳的来到筛子下。在它眼中,此刻的玉米粒是那么诱人。低下头,迅速啄起一粒,眨巴眨巴眼睛,随着喉头一阵剧烈的蠕动,就完成了吞咽的动作。或许是玉米粒对它来说太大了,噎得伸缩了几次脖子后,才感受到食物划过喉管,进入胃部的快乐。
因为只是一只麻雀,成功捕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所以躲在堂屋门口的我并没有急着拽绳子,耐心等待其它麻雀的到来。
果然,其余的麻雀看到这只老麻雀吃了一粒玉米后安然无恙,早已按捺不住,等不及召唤,相继飞落地面,急匆匆奔玉米而来,也就恰恰入了我早已设计好的陷阱。
等了好长时间的我心头一阵窃喜,勉强压制住剧烈的心跳,目不转睛的看着在筛子下忙的不亦乐乎的十几只麻雀,等待最佳的扯动绳子的时机。
原以为能逮到一两只就足够幸运了,看形势至少一次能逮到三五只,这样的战果足够在同伴们面前炫耀好一阵子,被他们奉为偶像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美滋滋的,不觉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此刻,眼前的麻雀们就好似瓮中的鳖,砧板上的鱼,取之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就在鸟儿进入陷阱,准备俘虏它们的一刹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功亏一篑,眼睁睁看着麻雀们在一阵翅膀的扑棱声中飞走,转眼无影无踪。
依我的推测,一定是有外来的陌生人走进了我们这条街道,这个人应该是某户人家的亲戚。
街道口的一户人家养着一条大狼狗。大狼狗整天无所事事,总是有用不完的时间,一天到晚就蹲在自家门口,对来往的人虎视眈眈。其实,这只狗虽然体型健壮,威武高大,性格却很温顺,对早已经熟悉了的村里人相当友好,从来没有伤害过谁。不过,对陌生人就不一样了,宛如换了一副面孔,变得龇嘴獠牙,凶神恶煞般,不仅见到陌生人就拼命狂吠,还一个劲追着跑。
麻雀们正在啄食玉米粒。见到它们都进入了陷阱,我直起身子,正准备拽绳子,让筛子扣住它们,这时,街道上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伴随着密如雨点般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先是一愣,听了几秒钟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想先逮住麻雀要紧,至于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会儿再出去看。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这两种声音由远及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由近及远,跑过了我家门前的街道。
受到声音惊扰的麻雀争先恐后的飞了起来,又落回到大杨树上,再也不肯下来,让我懊悔不已。
麻雀们显然也发现了门后躲着的我,明白了地面被清扫一空,还有黄澄澄的玉米粒的原因。受到惊吓的它们短时间内是万万不肯再落到地面上寻找食物的,尽管非常饥饿,它们却并不想为几粒玉米丢掉性命。
我一边自责,一边跑出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几个人正围在一起,应该是观察被狗追着跑的人的伤势,大狼狗看到人多势众,早跑得不知所踪了。
和我推想的差不多。被狗追着的是一位大姑娘,她是到姐姐家里走亲戚的。她衣着光鲜干净,两根油亮亮的大辫子甩到脑后,正在低头看黑色的喇叭裤。奔跑中,新买的喇叭裤裤脚被大狼狗撕扯,沿着裤缝都扯到了膝盖处。慌乱中,鞋也跑丢了一只,人们帮着找了回来......
麻雀没有捕到,心里虽有一丝失望,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到了雪中捕鸟的心情和快乐。
享受心情,本就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情。难道不是吗?